小英自从回来就提前吩咐过，让宫女太监们不得打扰。

因此只有她知道，这一刻能敲房门的人会是谁。

门轻轻打开，露出了小英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不等福公公进来，一整个就扑了上去。

原本隐忍的哭声放出，与窗外落下的雨绵绵在一起。

福公公叹了口气，带着小英进去后反手将房门关上，哄了好一会儿，哭泣才渐渐弱下。

随之响起的便是小英哽咽的、委屈的话。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们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她们都是贱人，贱人！不就是出生比我好吗？不就是位份比我高吗？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高贵人是，卞贵妃也是，她们通通瞧不起我！还有妍美人，这么明显的摔倒分明就只能是装的，为什么皇上会看不出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偏爱她，偏宠她一个人？公公，我受不了了，你想想办法，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听着这番没有理智的话，福公公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将小英情绪稳好才伸出手将她的头抬起，眼睛也一同看过来。

“我会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唯有一条，你不可负我。”

小英愣了一下，直直看着他，最终轻声应下来，靠去他的怀中，垂下眸子：“……小英会一步步往上爬。”

房中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没关拢的窗户吹进一缕冷风，火光摇曳，窗外也呼应般响起一声惊雷。

福公公又冒着雨回去了。

小英送他到门口，望着他身影消失在被雨染成黑色的夜幕中，许久，收回视线转身。

“英答应。”

一阵微冷的女声响起，伴随着雨敲打在地面和屋檐，听着不甚清晰。

小英吓了一跳，背后莫名一凉，转了圈都没看到是谁在喊自己，面色不禁惊恐。

“谁、谁啊？”

下一秒，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宫殿门转角，手中抬着一把上好的伞，一步步朝着这里走来。

小英瞳孔一缩，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苏、苏美人？”

“是我。”

苏美人停下脚步，看着小英这幅模样，眼底闪烁出几分不屑，又很好的掩饰在雨幕之中。

她听到小英颤抖着，询问自己大晚上的来此有何贵干。

苏美人便继续上前，让伞略微倾斜，笼罩住小英半个身体。

两人头顶有从房檐流下的成串雨珠，噼啪的打在伞上。

“英答应，你我都是可怜人，在这个宫中无依无靠，分明练习许久的技艺，在某些人眼中却不值一提，贬低到了泥土里……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那为何不联手？”

小英的神情在伞的阴影下看得不甚清晰，但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似乎就表明了态度。

可她同样没有选择推开苏美人，或从伞下撤开身子。

苏美人唇角一勾，似乎要把她看透，语气更低了：“你是想说，你有福公公帮忙？”

“你……”

小英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呼，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打自招，连忙止住了后续的声音。

“我什么都知道。”苏美人笑了，继续下饵：“可福公公是何许人？皇上身边的红人，即使是卞贵妃，偶尔也要对他留有几分薄面。这种人从小就在宫里生活，什么事情都见过，你指望他能有一颗真心？”

“实话告诉你，福公公此生最爱的，唯独他的利益，而你呢？”

而你呢。

这三个字如同许久之前，福公公烫在小英心头上的那句话，转而就被泼得冰凉。

而你呢？

雨，更大了。

这是开年来，大夏国最大的一场雨。

锦云殿中。

傅芊吃第二顿饭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担忧，目光不住地看向窗外。

吃完之后，她更是只留下一句“先走了”，便再次离开了寝房。

程归言没有多问，放下早已吃好饭菜的筷子，缓步走到了窗旁。

那道黑色瘦弱的身影顶着雨幕，跃向了锦云殿最高的那棵树上，动作丝毫没有因打在身上生疼的雨点受到影响。

几息之间，黑色的身影怀中就抱着个看不清是树杈还是何物的东西，迅速离开了。

程归言垂眸沉思。

而傅芊感受着脖颈的冰凉，周身的透湿，小心地将怀中惊慌的小鸟朋友一起带回到了阁楼之中。

“啾啾啾！”

小鸟从鸟窝中跳了出来，声音可见其对换了个陌生环境的惶恐，但是没有跳开太远。

“雨太大啦。”

傅芊小声说着，将怀里已经破烂，要是再晚一步可能就得散架的鸟窝放在了地上。

同时她也抓了一把存在阁楼的小零食，一同放在了地上。

“啾啾。”

小鸟似乎安稳了一些，看了看傅芊，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物，蹦跶着吃了起来。

“你就在这待一待，天晴了给你想办法修鸟窝。”傅芊嘟囔着，忍住上手戳戳的冲动，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雨确实大，水顺着面具的缝隙留在了脸上，一摘下来，湿润的皮肤跟从水里冒出来似的晶莹透白。

傅芊找出前几天特意回了趟暗卫营带来的帕子和换洗衣物，简单地擦拭了下身体。

长发披散下来，颜色乌黑，衬托得不见光的皮肤更加苍白，但湿润和绯色的嘴唇又在夜色中增添了几分颜色，让五官越发精致。

片刻，傅芊伸手关上窗户，只留下一丝缝隙便躺下闭上眼，带着今天精神上吃的瓜和真实吃的饭陷入了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