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离去后,寝房内外的宫女太监也被遣散,整个锦云殿再次静下了声音。
傅芊看着黑沉的天色,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挠了挠头,没能想起来。
让她回过神的是下方房间中,响起了程归言不大但能听清的懒散语调。
“人呢?”
傅芊低头一看,程归言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窗外。
她没多想,从假山处站起来冒了个头,甚至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程归言目光一定,看向傅芊所在的地方,静默了两秒,示意她过来。
“怎么了?”
傅芊靠近过去,声音放得轻,哪怕没人也保持警惕,并没有翻身进房,而是在窗外蹲下,好奇地看着他。
窗内拥有温暖的烛光,而窗外只余月光的阴冷。
当冷暖碰撞,烛光铺洒于这张银色的鬼形面具之上,就连泛起的光都不显得冷冽。
傅芊一双眸子也闪烁着,亮而纯净。
程归言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看了会儿这双眼睛,又看向搭在窗台上苍白的手指,改口道:“我的药呢?”
熟知话音一落,窗外的这个暗卫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有人率先移开。
“我……”傅芊张开嘴,轻咳一声,立马起身风一样的离开:“我这就去拿!”
程归言歪了下头。
半刻钟之后,他的头低下了,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苦哈哈、冒着的热气都犹如黑烟一样的汤药,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
听到询问,傅芊端着药碗的手稍微紧了一下,指尖感受到了烫意,铿锵有力的回答道:“你交代我煮的药啊!”
程归言:“……”
谁家好人煎的药,又苦又黑又浓稠?
何况这是给后宫“嫔妃”喝的,太医恨不得加满蜂蜜,更不存在什么良药苦口。
傅芊面不改色道:“它就是这样的,它从入锅到出锅,它就是这样的,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睁着眼睛说瞎话,绝不承认自己吃得太投入,浑然忘记药罐子里还熬着药这回事。
程归言:“……”
事情交给她,你就操心吧。
傅芊视线终于肯回正,看了眼手中的汤药,到底良心发现的说了一句:“能喝的,就是浓了点。”
“浓药是吧?”
“噗。”
听着程归言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谐音,傅芊没忍住笑出了声,下一秒又赶紧收敛住,挠了挠头。
“实在不行,我再去给你重新熬一份……”
“不用了。”程归言伸手杵着脑袋,好整以暇的道:“麻烦你去把厨房里剩的饭菜拿过来。”
傅芊耳朵自动忽略了“剩”这个字,嘴上说着“不麻烦”,再次翻身奔向了小厨房。
这次一来一回更快了,所有吃的喝的,傅芊全放在一个多层的四方饭盒里,提着就进来了。
她将饭盒放在桌上,麻溜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挪出来。
闻着味道,傅芊又咽了一下口水,但肚子很饱,勾-引不了她。
傅芊满意地转身,正想着搀扶一下腿脚不便的程归言,谁料这一转眼,看到他不紧不慢地从床上下来了。
行走自如,脚无跛意,就这么来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起菜,送入口中。
傅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看着他平淡的面色,优雅的动作,傅芊陷入了沉思当中。
程归言似乎注意到她神情,好心的问了一声:“怎么?”
“你的脚到底收受没受伤?”傅芊看着他,又一次深深怀疑了自己。
程归言同样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话:“我怎么会为了别人,弄伤我自己?”
傅芊:“……”
傅芊:“那红肿……”
“回来抹的胭脂,装装样子。”程归言打断她:”主要是想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休息。”
傅芊面具下的脸都木了,决定不再相信他嘴里任何一句话,转身就想从房中离开。
程归言头也不回,只在她即将翻出去的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不吃点?”
身后的声音稍微一停,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只手悄悄揉了下肚子。
“不吃了……”
“还有几块羊排,两个饭团。”
程归言话音刚落,余光看到自己身后伸出了一只的手,抓走了桌子上的食物。
这只手的主人并在之后吃了不止两个梅子饭团,最终发出属于真香的声音。
“嗝~”
就连想问的那句“既然没受伤,让我去煎药干什么”都忘了,姑且当做某人无报酬当了这么久狗血主角的气性发作。
寝房中一片温暖。
寝房外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落下,晶莹剔透打落叶片,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极黑的夜空闪过电光,照亮了湿润的瓦片,也照亮了后宫某个角落。
福公公撑着一把伞,抵达了英华殿,顾不及浸湿的肩膀,轻轻敲响了一道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