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那满是笑意的回答让苏泽然又听到了自胸腔传来的撕裂声,也让他深深地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不然等到那一心想要冲破裂缝一跃而出的玩意儿真的出来了,只怕是他无法承受而娰文灏无法接受的。
但倘若是就这么起身离开又似乎有些太过突然了,苏泽然想,或许比起这个更好的选择是提及另一个看上去没那么突然的话题。
“哥,你刚才说你那个两年就拿到的大专文凭是怎么回事儿?你现在没上大学了吗?”在思考了一番后,苏泽然才问出了这么一句对于娰文灏来说不知算不算唐突的话。
娰文灏对这个问题倒是没那么在意,直白地回应着人:“买来的呗。”说着又道,“我可不像你,用我爸的话来说,我就不是块儿读书的料,我自个儿也这么觉得。”
“怎么会?哥你明明脑子那么好。”苏泽然这话并不是恭维,在他看来娰文灏的脑子灵活,转得也快,就拿他们这演了两场的相声舞台来说,虽只演了两场,但人在台上因台下观众接茬而砸得现挂可着实不止一两个。这但凡是换个脑子没这么聪明的,指不定就冷了场,或者被台下观众给带着走了。
娰文灏也能听出苏泽然这话是诚心实意的称赞,但嘴上却也说道:“读书这玩意儿那也是一种天赋,可不是脑子好就一定能把书给读好的。”
说着娰文灏就收回了放在苏泽然头顶的手,才又道:“在我小学三年级以前吧,学习成绩虽然不是第一但拿个前十还是没问题的,我爸妈还觉得我以后指定能考个好大学,甚至还商量着大学以后送我出国深造去呢。不过就三年级过后,我就只对音乐、美术、体育这些跟主科没关系的课程感兴趣了,那些语数外之类的东西是一点儿也学不进去,我爸妈一开始还有些没法接受,后来时间久了对我也只是要求起码做到及格。
“初中毕业后,我其实就有些不太愿意再继续上学了,但我爸说什么也要我至少去混个高中毕业证,他是当初因为家里突发变故导致他初中没毕业就早早辍了学开始干活儿赚钱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所以他一直都觉得遗憾,就想让我这个当儿子替他把当初没走完的路再走远一点儿。
“等好不容易混了三年,拿了高中毕业证了,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惯我除去乐队有演出的时候会出门,平时几乎就成天待家里的样儿,也没跟我商量就直接交了几千块钱给一家培训机构,让我在家自学,说是考几次试,两年以后就能拿个大专文凭。
“当时听他那么说,我还以为他是被人给骗了呢,后来一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那培训机构也确实是有资质认证的,这钱也交了,那我也只能学了。不过第一次考试之后我才知道,那玩意儿是会在考试前一天直接把答案发下来的,考试的时候又是用的电脑远程答题,那就直接照着答案填都没关系。
“虽然说我后面几次考试也没有完全照着答案填,但在他把答案发下来的当天也确实是晃过几眼才能考得那么顺畅,所以我这大专文凭说是花钱买来的也没什么错。”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哥你这不是所谓的不是读书的料,就只是你自个儿不想学呢。”听了娰文灏的话,苏泽然不免说道。
“嗐,这也没差,我就是因为学不进去才不想学啊。”娰文灏说着又看向苏泽然,说,“你就不一样了,这即是相声又是京剧和琵琶的,学完这些还能把书读进去,你这样儿的那不就是所谓的神童吗?”
这话只让苏泽然觉得好笑:“我也只是平时看书的时间可能比别人要多一些,什么神童啊?没那么夸张。”
“那普通学生看书也不能就把自己给看进重点高中啊,不过,我还挺好奇,你现在这年纪虽然也不大,但跟一般上高中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按理来说就你这样儿的不是都该跳着上学的吗?之前不就有新闻说有个十四岁就考上大学的天才儿童嘛。”
瞧着娰文灏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的模样,苏泽然倒也不藏着,说道:“快升四年级的时候的确有老师找过我爷爷,说是让我跳过小学直接升初中,爷爷他当时没直接同意而是问我愿不愿意,我因为不想跟我要好的朋友分开就没同意。”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虽然说爷爷是先问了我才拒绝了老师的提议,但他也跟我说他一早就没想答应这事儿。”
“为什么,怕你被大孩子欺负?”
娰文灏也就是随口一说,但这话却也着实让苏泽然怔愣了一番,隔了半晌才说:“那倒不是,毕竟欺负人这种事儿不管是在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里面都会发生。”
苏泽然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就只像是在称述一个事实,娰文灏自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又听人道:“只是爷爷担心我虽然在当下有跳级的能力,但如果真的跳了级也有跟不上课程的可能,到时候可能我会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反而毁了自己。再加上在爷爷看来,一步登天这种事不管怎样都是比不上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到最高点来得更稳妥和踏实的。”
听完苏泽然的话,娰文灏也觉得对方的爷爷这话说的没错,本身一步登天就不是一件易事儿,而一步登天后还能站在顶点屹然不倒更是少见。
而没有经历过任何过程就直接站在最高处的人若是跌倒了,与一步步走上顶点,在行走过程中就已经经历过兴许不止一次跌倒后又站起来继续往上走的人比起来,只怕是更难重新站起来的,甚至可能真的就像苏德宇担心苏泽然那般,因为接受不了一时的失败而彻底毁掉自己。
因此到底娰文灏也只在苏泽然说完那话后接了一句:“那倒也是。”
刚说完就看见苏泽然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更开始打起了呵欠,看来是开始犯困了,想来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便问道:“怎么着?困了?”
“嗯?”苏泽然抬起脸看了一眼娰文灏,这才意识自己刚才犯困的模样被人尽收眼底了,眼下他也像是才找到了离开人房间的理由,也不瞒着人,只点了点头,道,“有点儿。”
“困了就回你房间洗个澡赶紧睡觉吧,明儿个早点起来,跟哥出去一趟。”
苏泽然眨了眨,有些好奇:“去哪儿啊?”
“你这不是过两天就开学了吗?带你去买些开学需要的东西。”
听人这么说苏泽然才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一些需要购买的东西,便对人说道:“那行,哥,我明天一定早点儿起来。”说着就站起了身,“那我先回房间了。”苏泽然说完这话见娰文灏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等回到自己房间,苏泽然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关上门就靠在了门上,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颗心早已恢复了平静,但当时那种在幼年面对人时就出现过的心跳加快的感觉却是让他无法忘却,更让他有些迷茫。
幼年被困于树上的苏泽然面对娰文灏会心跳加快,大抵是因为惊吓过度和劫后余生一块儿带来的,可苏泽然一时间却是有些想不明白方才为什么明明只是看着人的眼睛他的心脏就开始了如此猛烈的跳动,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下意识的把这件事掩藏起来,就好像这是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一样。
靠着门站了许久,苏泽然也没想到答案,只觉得困极了,也不再坚持,抬起脚就走向衣柜,拿起睡衣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躺在床上,苏泽然本以为如此困顿的情况下,他该是能睡个好觉的,竟不想半夜他却是被自己的一个梦惊醒了。
苏泽然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眼神有些木讷的望着不远处的墙,似乎是还没从方才的梦中完全走出来似的。
那梦并不是噩梦,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的只是带着笑意用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看着他的娰文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