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知原来那张符纸是什么材质，但它摸上去光滑异常，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而现在这张摸上去虽也算平滑，但随着他的动作却诡异地产生了温度，他与之接触的越久，温度就越高。

坏了！

他一把丢开这仍在升温的符纸，刨掉周围的泥土，符纸下的东西逐渐显现出轮廓。

在看清坑中的东西时，他竟是一下瘫坐在地上。

坑中赫然是一只茶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在此刻终于崩断，他向四周望去，多希望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可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顾不上沾满泥巴的衣袍，他疯了一般继续刨挖着泥土，连指甲翻起也没有意识到，只是没有灵魂地重复着刨挖的动作。

天地寂静，明月悲悯，降下清辉，祭奠着逝去的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里，程子阳表面上与以往别无两样，甚至更加随性了一些。

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妨随性一些，任性一些，也不枉他来者世间一趟。他早已想好了，此事他会将所有罪责拦到自己身上的，现在重要的，就是如何编出一个好的借口，如何编的更加真实一些。

可再怎样装得风轻云淡，他还是会忍不住在众人都入眠后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胳膊，咬的鲜血直流才肯罢休。

他不怕死，早在主动请缨来这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准备，可是他怕自己会拖累家族，他怕整个程府会因自己的失败而消失，他怕自己的失败会给他所重视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几天，他终于等来了那位大人的传唤。

这几日，他总感觉周围人再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即使他知道大家其实与以往并无不同，可他还是忍不住会朝着这方面去想。

仿佛高悬于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了下来，程子阳反而对着铜镜笑了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

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在心中不断咀嚼着之前想好的话语，以往走过无数遍的路竟被他硬生生走出了从容赴死的感觉。

这次没有等那位大人发话，他主动坐在了那位大人的身边，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他在等着那位大人的质问，而那位大人在细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也等着他说出第一句话，双方都没有开口，心里各有自己的考量，场面一度焦灼。

程子阳面上一副安静等待长辈发话的乖巧样子，但藏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渗出了细密汗珠，湿津津的，好不难受。

终于，那位大人看倦了程子阳的那张脸，一声轻笑冲散了这难熬的气氛，他忍俊不禁地拍着程子阳的肩头：“老夫不好吃人，就算是有食人之好，也断不会向信任之人下手，子阳何故如此紧张？”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就是兴致起来了开玩笑一般，但在他掌下的程子阳听后却如坠冰窟一般全身发凉。

“您还是这般爱开玩笑。只是搞砸了您交给的任务，子阳心有愧疚罢了。”程子阳仿佛真得十分惭愧，缓缓垂下头颅，给那位大人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头皮，连声音都逐渐小了下去。

他不傻，当然听出了那位大人的试探之意，他不想再打机锋，干脆主动出击。

“哈哈哈，怎么能说是搞砸了呢？你做的很好，老夫很满意。”

程子阳想从这番话中品出一丝怒意，或者但很可惜，他失败了，那位大人就好像是在发自内心地认为他做的不错一样，但……真的是这样吗？

见程子阳没有说话，那位大人收回肩上的手，转移了话题，

“那同声蛊在你身体里呆了这般久，也是时候该取出来了。”

程子阳立刻转过头去，眼中忽然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程子阳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满意地笑了笑，“好孩子，辛苦你了。改日老夫就给你取出蛊虫，怎么样？”

程子阳只当那位大人又在试探他，眼神闪了闪后又平静下来，他站起身子，鞠了一躬，

“如果大人需要，子阳仍可以做您的眼睛，至于同声蛊，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那位大人却是摇了摇头，“就明日吧，明日你来找我，老夫在这里等你。老夫乏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程子阳见那位大人心意已决，便不再坚持，回过一声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