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过后,秦老带着另外几人匆匆赶来,也加入到众人挖掘抢救的行列之中。
在几人的合力下,一个人形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名村民蹲下身子,将地上尸体脸上的泥浆抹去。
只见一张程子阳有些陌生的面庞逐渐暴露了出来,不知怎的,见到这幅面孔,他竟长呼出一口气。
程子阳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旁两人,肉眼可见的,村民们的脸色愈发阴沉,简直堪比那灰蒙蒙一片,且压抑无比的天空。
身后,有村民留意到了这一切,迈向他们的方向,借着三人间的的缝隙,看清了地上的尸体,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
“真是可惜了,老徐家的独苗,就这么没了。村民哽咽了声音,继续说道:“老徐辛苦了一辈子,临了就放心不下这孩子,现在他们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抽鼻子的声音响起,的语气中带着浓厚的鼻音,“把小徐清理干净,我们带他回家!”
尸体被搬出,放到干净的地方,所有人向着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身,小徐的逝去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人类总是不堪一击的,但当冰冷的尸体真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一时之间还是很难以接受。
毕竟几天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转眼间便没了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众人的进度加快,继续向前推进。随着道路逐渐被清理干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从泥浆,亦或是山石下被解救出来,这其中不乏很多都是正在清路村民们的家人。
在越来越多熟悉无比的面孔被挖掘出来之后,程子阳身后的鸣哽声,抽泣声已经连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
悲怆、凄凉、痛苦、哀伤,各种情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成了这世间最凄婉哀怨的乐曲。
天边染上了一层血色。村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沉重的叹息。遇难者的遗体被一一抬出,整齐地摆放在村口的空地上,盖上了草席。
幸存者们围坐在一起,沉默地望着那片废墟,眼中满是悲痛与茫然。
程子阳在内心不断说服着自己,“他们与你无关,你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有泛滥的同情心”,可无论怎样做,内心的忧伤悸动都无法平复下去。
蓦地,他眼中忽然划过一丝来不及捕捉到的错愕光芒,程子阳忽然弯下身子,拨开周围的尖锐石子,从那一堆黏糊糊的泥浆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圆环。
抓着自己的衣袖将圆环上面的污垢擦去,一抹亮丽的银色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野。
继续擦拭,银环表面雕琢精细的花纹逐渐显现出来,花纹越来越完整,等到大半个银镯露出来时,程子阳一个没拿稳,竟将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
他似是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般,双眼猛地睁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惊魂未定,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秦老和其他村民们都沉浸在一片悲伤当中,在忙着挖掘路上的泥浆山石,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注意到程子阳的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程子阳从方才震惊的神情中缓过神来,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刚才被他丢出去的东西,继续擦拭着银镯上的泥浆。
因为刚才他的一抛,本来已经显露出来大半的镯子此刻又被泥浆包裹住。
但他却并未在意,只是抓着衣袖再次仔细擦拭着银镯,随着银镯的面貌一点点地暴露在他面前,程子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等到整只银镯全部显现出来时,他轻轻抚摸着银镯上的花纹,光滑的质感从手指上传来,看着上面有些熟悉的纹路,他不禁后退几步,全身竟不由自主地细细颤抖起来。
这是,顾曦右手上的那只银镯!
他之前就注意到,顾曦的右手上带着一只银质手镯,表面雕刻着许多他没有见过的花纹,而且在镯子内侧,还刻有一只鸢尾花。
将手镯反过来,他果不其然地见到了那个鸢尾花的刻痕。
顾曦的手镯,为什么会出现在泥浆里?
一种不好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他赶忙摇摇头,不愿多想这种可能性。
但心头上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秤砣,坠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呼吸加快,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紧紧地抓着那只银色手镯不愿松手,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有几缕发丝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他的面庞上。本就颜色不深的双唇此刻也褪去了颜色,显得愈发苍白无力。
他站起身来,握着那只银镯的手不住地颤栗着,身形摇晃了一下,大半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他扯着嘴角,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生硬无比的笑容,眼眶中将掉不掉的泪水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他佝偻着身子,如同一片枯叶般在风中摇晃,他不住地摇着头,口中重复着几个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妥协?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对,假的,都是假的,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的。
程子阳回头,看了一眼被摆在路边的村民,声音颤抖着,“对,她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的,一定不会的!”
将银镯收好,他转过身,四处寻找着刚才被自己丢到不知那个角落里的铁锹,但举目四望,到处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