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生命有一种质朴的尊敬,总觉得人们之间的一切矛盾只要不涉及生死,就都有原谅看淡的一天,唯有死亡,无法逆转,无法原谅。
她这悲戚的神情被长老们看在眼中,还以为她在不舍南宫灵。
江湖上混,逃不脱一个“义”字,就有一个长老提议,“帮主去了,你是他安置在外头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我们可以做主让你以他妻子的名义去送丧举哀,无论以后的帮主是谁……”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戳到了代真的肺管子,她双手插在腰上,面色一凶,“你就是让我去当他娘,我也不去!”
长老当时就被气得嘴歪眼斜,颤抖着手指指她,“你……”
“你什么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看不出来我不是自愿,是被强迫抓来的吗?”
另一位长老沉着脸站出来,“姑娘既不愿意当南宫帮主的未亡人,那你就下去伺候他吧。”说着已经逼近。
代真再是想不到这些乞丐还要玩“冥婚”那一套,大惊失色下,慌乱地退了两步。
无花就是这时来的。
他来得很及时,正好救下代真的小命,以他冠绝天下的“妙僧”名号,丐帮的人也不敢硬来。
代真躲在他背后探出一个头,不住地抚着心口,“还好你来了,不然以后再想见我,只能给我烧纸梦中一见了。”
无花勾唇笑道,“我早就说过,要你改一改这张不服输的嘴,你就是不听。”
代真痛定思痛,神情悲痛地下了决心,“改,我一定改——不过别指望我会对你嘴下留情。”
无花摇摇头,对丐帮的长老们说道,“如此,贫僧就带江姑娘离去了。”
双方客套了几个回合,代真牵着无花宽大的袖子,神情乖巧,大气也不敢喘。
等走远了,代真终于直起腰,敢大口呼吸了,“也不知道那个南宫灵抓我来做什么,他现在死了,原因倒是没法知道了。”
无花脸上的笑意淡去,拨着念珠的手指微微颤抖,良久,开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代真思维跳脱,立刻又想到别处,“说来,超度死者不是你们少林的拿手本事吗?那几个老头怎么也不请你去念念经。”
无花勉强牵出一抹笑意,“帮主身死,丐帮正是混乱的时候,怎么会愿意这个时候有外人来打搅。”
“倒也是,不过无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代真好奇地问道。
无花对上她雾蒙蒙的双瞳,又极快地垂下眼,“有帮派一次性买走许多白药,寺中的库存不够了,我本是找你多做些,却发现你不见了。”
代真失笑,“这么巧,该不会买药的人也是丐帮的吧?”
无花笑道,“一饮一啄皆是定数,他们掳走你,偏偏又暴露了行踪,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济南。”
代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拱手作揖道,“欠你个人情,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
无花笑着等了一会儿,等来一句,“我可以借你银子。”
代真笑得狡黠,说完这句就一溜烟小跑出去。
无花站在原地,摇头笑笑,怎么有这么抠门的人。
两人没有在此停留,当天就找到了南下的货船,只是“俊俏和尚”与“美貌少女”的组合怎么看怎么暧昧。
船上的客人无事时,讨论的都是他们这一对不正经的组合。
代真坐在船舱里,亲耳听着流言每过一个时辰都要变一变。
那些说人是非的闲客一致“以貌取人”,认为无花那样谪仙般的大师不可能做出诱拐女子的行为,倒是代真,“一看就知道心眼多的很,定是进香时装可怜赖上了大师”。
代真一开始怕自己骂出来,所以紧紧地捂着嘴,听着听着,又被那边编出的故事迷了神。
这趟旅途,有自己的八卦听,总算不是那么无聊。
下了船,便到了代真熟悉的地盘,她摆摆手便要告辞回家,无花拦住了她,“先前你被掳去的原因还未查明,万一还有人对你心怀不轨……”
代真停住脚步。
无花提议道,“不如你跟我上少林寺住一段时日,等确定没有危险了再回家。”
代真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行,平时偶然去一趟我也就认了,少林寺的氛围实在庄重严肃,我呆不住的。”
无花又道,“可你独身居住实在危险,这样吧,少林寺周边的山上有村民们打猎住的小屋,你住在那里如何?”
代真也非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这条小命,这个折中的法子倒也能勉强忍受。
“那也要回家收拾些行李,不然岂不是太闷了。”
无花笑道,“我陪你,恰好,也可做你的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