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没法跟上关山的脑回路,很多时候,我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两层的事情,她早已看透了五层。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远远谈不上了解关山。
但爱人和知己并非完全的同义词,没有人能完全读懂另一个人的内心。我们能做的,是尽自己所能地理解并支持对方,宽慰她,保护她。
再说,我也不笨好吗!关山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想得太多,且总爱把事情积压在心里,轻易不愿吐露。
“好啦,别想了,他又不会害咱俩。”我抱住关山的手臂,亲昵地贴着。虽然我总是和秦光霁拌嘴吵架,他那人有时也很不着调,但他本质上是个善良且温柔的家伙,信他会害人不如信蛋挞会开战斗机。
“晚上想吃什么?”我欢快地问关山,“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在家吧,”关山没有犹豫,“我做。”
“好耶!”我小小地欢呼一下,几乎把自己粘在关山身上,“那我要吃锅包肉!你做的比饭店里好吃!”
“好好好,”关山侧过脑袋看我,继续问,“还有吗?还有什么想吃的,今天都满足你。”
“唔……拔丝地瓜!”
“没问题。”
“我还想吃螃蟹!现在大闸蟹应该上市了吧。”
“行。”
“还有……”
“停!咱们只有两张嘴和两个胃,再多就要浪费了。”
“哦……有道理。”
“那我再加一个,就一个好不好?”
“什么?”
“焦糖布丁!”
“晚饭后给你做。”
“啊啊啊啊关山我爱你!”
“嗯哼,我知道。”
走着走着,云便散了,阳光照在水面上,耀眼而温暖。
-2030年10月26日-
罕见的秋台风登陆了M市,自天亮后,天空中便聚拢了整片黑云,仿佛从天而降的五指山,要把我们全部压倒。
风的声音像极了洞箫,将树木吹成清一色的大背头,不时有不明飞行物掠过窗外,除了枯枝残叶,竟还有一只大青蛙。
蛋挞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起先风没那么大的时候还蹲在窗边张望,一根被折断的树枝忽然拍到玻璃上,把她吓得弹射起步,跳高一般地头朝下戳进关山怀里,再也不敢往外看了。
台风过境一段时间后,风力减弱了,但雨仍然没停。关山把蛋挞放到我的怀里,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将手贴在玻璃上,静静地站着。
我遥遥看去,见外边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风吹落的草木残骸,还有些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垃圾。
关山站了一会儿便把窗帘拉了回去,走回我身边坐下。
她的手变得很冰,甚至细微地颤抖。蛋挞踩着我的腿过到她身上,她便把手垫到猫肚子下,用猫的体温暖手。
“别怕,”我安慰她,“只是大一点的风雨而已。”
关山点点头,往我这边挪了挪,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搂着她,很快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我听着外头的风雨,数着关山的心跳,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偌大的房间空得让人害怕。
于是我将关山搂得更紧了,她的鼻息喷在我的脖子上,驱散了我心中的不寒而栗。
明明只是一个台风而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2030年12月29日-
昨天半夜我起夜,发现关山坐在床边,身体蜷缩着。
“怎么了?”我从后面抱住她,“睡不着?”
“嗯。”关山攥着我的手,掌心潮湿,“心慌。”
“你继续睡吧,”她松开手,转向我,“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嘛。”
“可是你……”
“我没事,可能是下午的茶太浓了,现在有点亢奋吧。”
她几乎是把我按回了枕头上。
我的确困了,大脑无法维持思考,没多久便睡了回去。
第二天闹钟响时,关山已经在楼下吃早餐了。她看上去精神很好,不像失眠的样子。
难道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2031年2月4日-
关山把手机落在客厅里,我替她接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面是一个年轻男声:“越关山堂姐,还记得我吗?”
我登时眉头紧皱,一想起这称呼背后代表的家族,心中便警铃大作。
“她在忙,你哪位?”我用冷淡的语气答道。
“你是她谁?”对面又问我,语调很不客气。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让越关山自己来听电话。”
“我说了,她在忙。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我转告她。”我不想让那些人和关山再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不是你到底谁啊?我是她堂弟,这是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管?”对面忽然吼了起来。
我把电话拉远,刚要回嘴,手里的手机忽然被抽走了。
我回头一看,是关山。
“我是越关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山……”她举起手指示意我别说话。
“王坤鹏,好久不见了。”关山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最近怎么样,还在做健身教练?”
她和对面寒暄了几句,听上去似乎关系没我想得那么差。
“你大费周章地找到我的号码,不是想跟我叙旧的吧?”关山话锋一转,眼神随之锋利起来。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关山忽地一顿。
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牙齿衔住手背的皮肤,留下一排很深的牙印。
我赶忙上前拉开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捂住。
“你,你说什么?”
她靠上墙,抬头看灯,脚后跟不住地踢墙。
“我……”她的眼眸垂下来,睫毛的阴影使我看不清她的眼神。
足足迟疑了十几秒,她才回答道:“我会去的。”
她抬手抓住头发,眼睛紧闭,一幅竭力克制的模样,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怎么去。”
“嗯,我明白。”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她的脚步踉跄一下,我赶忙扶住她。
“怎么了,他说了什么?”我问。
她却躲开我的手,顺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地上。
她曲起膝盖,埋着头,肩膀耸动着,不知是哭还是笑。
半晌,她开始看我,眼眶很红,嘴唇却是上翘:“星河,他死了。”
“我的……父亲,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