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说,夏榆音还没有掌握实际证据,他奈何不了自己,就算他查到国外去,也只能说明自己和国外公司有来往而已。仅此而已。
“她”听着听着笑了,什么话也没说。
的确,现在夏榆音手上只有零零散散的证据。只不过在宋存不知道的地方,夏榆音已经将自己的电脑交给了江聿——五年前把数据传到江聿的外接设备上去的那一台电脑,即使那台电脑的云记录上全是同一个设备的名称,但江聿还是让夏榆音把它交给自己。
“过了这么久了还能查吗?它有些年头了。”夏榆音尝试开机。
“最近有用过吗?”
开机的手一顿,“去巴西之前就压箱底了。”
“对不起。”
“过去了,”屏幕亮起的时候夏榆音松了口气,“你拿回去吧,要是查出来真的被黑过,就是我们歪打正着走大运了。”
“不过,你要把这个交给技术部吗?等会那群人又说你公器私用了。”夏榆音把电脑装回电脑包,整个放到江聿车上。
“这个我自己来就行,”江聿趴在车窗上,仰起头,“我学校也是在你隔壁的。”
“是个头的隔壁,根本不在一个区,从我这到你那要一个小时。”
“你不在海淀吗?”江聿第一次知道夏榆音跟自己不是在一个区上的大学。
“我不是海淀那个校区的,”夏榆音把江聿的头推下去,“这不重要,你回去休息吧。”
车子还没发动,夏榆音的手还没从车窗上放下来,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崔寅。自从他去深山老林里采风之后,夏榆音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人了,电话是打不通的,消息是延迟一两天才回的,再问就是拍到绝世好图了。
“你猜我现在在哪?”
“月初你说你在川西,现在还在吗?”
手边的车窗悄悄降下,江聿把头偏到左边,向上抬眼看夏榆音打电话。
崔寅讲话咋咋呼呼的,还卷着风声,江聿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听夏榆音回的话一句一句猜。
“嗯……是想去旅游的,但是得过了这个月,你提醒我了,我还有假没休呢。”
“论文……等图全部整理好就开始,”夏榆音讲到论文,叹一口气,声音都低下去了,“你好好玩吧啊。”
……
电话挂断,夏榆音才发觉自己没走,江聿也没走,在路边停了半天。
“真走了。”
夏榆音走得这么果断,步伐稳健,连再见也没说,只给江聿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
江聿坐在车里,没把车窗升上去,伸手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本子,对着手机上的信息精准快速地写下一串串数字和地点。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本子已经翻过了五六页。终于,笔尖在第七页的末尾点上一个小点。
然后他拿出了第二本。
第二个本子很厚,但已经快要用完了,他直接从后往前翻,再写下两行小字。
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本子,再向夏榆音离开的方向望去,才驱车离开。
“我也要走了,定在四月初,”纪相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闷闷的,压着喉咙,“哎我有点难过。”
初春晚上的风仍有凉意,夏榆音加了件外套,坐在小区的石凳子上,听纪相宜和他“告别”。
“对你来说,这是很好的事呀,你可以站到更高的地方。”
江聿之前夸过纪相宜,说她能力很强,效率奇高,市场部啃不下来的骨头她去啃,没人想去的长期外派她也愿意去,所以他很乐意给她一个好机会施展能力。夏榆音也说她心宽还活泼,天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的,一看见她心情就特别好。
“是好事没错,但是我还是有点酸。”
“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旅游和外派就没离开过北京,我家里人都在这边……这一下要走吧,又有点舍不得……”
她越说声音越抖,说着说着又停下吸一下鼻子,把酸意压下去再继续。
夏榆音听过一耳朵,说纪总监认真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所以她的下属们都习惯了面对一个“铁娘子”。但或许很多人都忘了,她的心也是软的。
“而且我上一次去上海已经是好久之前了,它还跟以前一样吗呜呜呜……”
她凌乱的语言正是她此刻纷乱的心。她对着不久之后的未知未来,一个没忍住,低低地哭了两句。
“你不用担心,北京和上海也是有一样的地方的,比如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对不对?”
不舍的酸意好像能传染,夏榆音也酸酸的,对着风口眨眨眼睛。
“你说得对,说不定我能再在拳击馆碰见两个帅哥,然后组个新的上海铁三角,”纪相宜稍稍缓和了些,“哎还是跟你们好……”
夏榆音就这样听她絮絮叨叨,偶尔在晚风里夹上两句哭腔,而他适时地应和安慰转移话题帮她抽离情绪。
她回忆完大学前的人生,就开始想念大学时的生活,然后吐槽刚工作时的领导是神经病,到最后还骂了江聿一句“江扒皮”。
“你都不知道!换老大之后我们工作量都多了好多!”
“是吗?”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说了两个小时了,该你了,”纪相宜倏地正经了语气,“你两个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