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的那天,江聿交代完工作,走上了当天最后一班飞机。
他提前联系好植物园的负责人,从飞机到高铁到大巴,循着夏榆音的足迹,来到科研基站的大门前。
元江的确温暖如春,天空明净高远。
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江聿见站站在门内的人瞪大了双眼,眼里惊讶惊喜交织,却没有说话。
夏榆音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但刚熬了个通宵,精神不是很好。
“愣什么呢?”江聿前进了一步。
夏榆音还是一动不动。两人距离靠得更近。
“你……”夏榆音狠狠一闭眼,问身后的同事,“这有人吗?”
同事疑惑地上前,打趣道:“这不江董吗?视察工作来了?”
“噗”地一声,夏榆音双手拍上了江聿的脸,转他的头东看看西看看,确认过是真人且本人之后气笑了。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来就……”
“我开完会了,”江聿由着他作弄,“别的工作也都交代好了。”
行。
夏榆音把他拉进值班室,倒了杯水给他就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你昨晚通宵了。”
夏榆音半坐半靠,听对方说了个陈述句。
他老实点头,“核对数据,下周有下周的事,拖不了。”
他抬了抬眼皮,继续说:“两个问题,怎么来的,来这干嘛。”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轮到江聿发言。
“我给上级打了申请,”江聿拿出盖了章的单子,“而且,我在这边有投资——就当是来实地考察顺便旅游的吧。”
“你倒是爱旅游。”
夏榆音又闭上了双眼,嘴皮子都没力气抬,就这样在值班室坐着睡了过去。
研究所的同事说过“夏工很能睡觉”,江聿却说“他不是天生就这么能睡的”。
只有一张沙发一张床一张桌子的小房间,隔音不是很好,房间外嘈杂喧闹,江聿却只能听见旁边人的呼吸声。
很轻,很慢。
行李箱被小心地打开,里面满满当当,一半装着做饭用的配料,另一半装着药品和起居用物。
江聿把夏榆音打横抱起转移到小床上,抽出一张小毛毯给他盖着,再塞进一只毛绒小狗,填上他空荡荡的臂弯。
屋内幽暗,绵柔软意袭来,昏睡着的人把半张脸埋进了毯子里。
江聿做完这一切,安静地坐在对面处理工作,等他睡醒。
“夏……”同事开门进来,见屋内气氛安谧,便放轻了手脚,用气声说话,“这是国外研究队的进度报告,需要组长签字,还有数据审核意见和育苗情况报告……”
同事一股脑说完,看了眼两人的状态,“不急,明天之前交上就行。”
江聿整理好文件,点点头,“我会转告。”
夏榆音一觉睡到下午,睁眼便见日头高悬,他迷茫地看着身上的毯子和玩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某人跑到了元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聿装聋,拿着同事文件走过去。
床那头微微塌陷下去,江聿转头盯住夏榆音,“现在该我问你了。”
对方以为自己坦荡荡,“你问。”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榆音一愣,江聿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没生病。”
“那就是受伤了,”江聿伸出手,“伤哪儿了?”
上当了,谁教他拐着弯问话的。夏榆音张了几下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轮到你瞒着我了吗?”
好像陨石撞地球,脑子里嗡鸣一声,夏榆音突然就明白了江聿不肯开口的原因。
原来换成自己,也是一样胆怯的。
但对方已经做出改变,那么自己也不必再重蹈覆辙。
“被蛇咬了。”夏榆音挽起衣物,露出蛇牙穿透的伤口。
瘀紫和肿胀已经消褪了,还剩下轻微发炎的红。
“已经打完血清观察过了,现在每天换药就行,”他观察着床那边的反应,见他岿然不动,于是把衣物放下,“没大事。”
江聿看见伤口,脸色沉郁,抓紧了手下的床单。
所以那天凌晨夏榆音脸色这么苍白,应该是刚被咬不久。
“还好你没事……”
他都不敢想,要是那条蛇毒性再大一点,对面的人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夏榆音看江聿脸色变幻无常,从阴沉沉变得跟当时的自己一样白,又心疼又好笑。
虽然他只挤出了一句话,但已经很难得了。
“死不了死不了。”夏榆音拍拍他的背,不知怎么的出现了幻觉,那通视频电话浮现在眼前。
他又赶紧收回手。
“话说你住哪里,”夏榆音看他愣头青一样撞过来,“站里好像……”
江聿笑笑,把他带出门,和领队长打了声招呼:“借你们夏组长一用。”
车一开,出了河谷,下车就是一座民宿样的小别墅,五脏俱全。
“在那里还是不好说话,”进了室内,江聿打开窗户,而后从手边拿出厚厚一沓资料,“对面行动很迅速,但还是慢了一步。”
夏榆音在小别墅里到处晃,看完室内陈设就探出窗外,窗棂上还挂着一个晴天娃娃。
江聿说完话,坐在沙发上看他东逛逛西看看,等他看满意了再继续。
“你这环境挺好,”夏榆音终于舍得坐下,“然后呢,查到什么了?”
“赶在对方彻底注销掉之前,技术部门恢复并拷贝了所有交易数据,华远根据这份数据析出了三家跟他们来往最密切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