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江聿来这边谈事情,刚出来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坐在玻璃窗后。
“温特助,你坐,”纪相宜拍拍旁边的座位,拿了个空酒杯倒上酒,“聊着呢。”
夏榆音看见温迎的打扮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
“老板,这里!”
江聿从进门就开始盯着夏榆音的后脑勺,虽然被挡住了大半,只露出发顶,但依然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他十分自然地在夏榆音旁边的位置落座,和纪相宜打过招呼后就再也没把头转正过。
他心不在焉地听另外三个人聊天,眼睛钉在夏榆音身上,时不时眨动一下,当对方露出好玩的反应的时候也跟着笑一下。听了半天,他才知道今晚这场谈话的主题。
“唉要不我假结婚?”纪相宜哀叹一声。
“我有个建议,纪总监愿意听一下吗?”江聿终于把头转正了一点,“江月的上海代表处正在换届,缺个一把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过去。”
“咦?”纪相宜还没反应过来,“意思是让我换个环境吗?”
江聿点头,“如果目前的环境让你感到不舒服,那么呼吸新鲜空气是很有必要的,而且——不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夏榆音偏头看江聿讲话,对方沉稳、尖锐,在这种时候能尤为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领导者身份。
而江聿给完建议就闭上了嘴,试探地看了一眼夏榆音,端起他的酒就想喝,“我想喝你的,给我尝一口吧?”
“……”夏榆音把酒杯轻轻一推,顺便撤回了刚才的评价。
纪相宜在北京土生土长,从来没离开过熟人社会,她思考了十分钟,最终下定决心,“江董,我去上海。”既然家人的态度和自己的目标已经出现分歧,那只好分道扬镳了。她还不到30岁,人生大好年华,她才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到死。
“不过,工资和宿舍……”
“只会比现在好。”江聿回答她。
纪相宜终于放心笑出来:“谢谢江董,我升职了第一个给您送锦旗。”
温迎举起酒杯,酒液反射着金光,“那,祝升职快乐?”
夏榆音看着对面二人闹起来,松快地笑着,而他也正被另一个人注视,眸光深深,似乎要把他刻进眼底。只不过灯光昏暗,他没转头。
还是转了的——
“你……”夏榆音坐进驾驶座,皱眉看江聿坐进副驾驶。
“我没开车,你能送我回去吗。”副驾驶的人已经自来熟地扣好了安全带,眼巴巴望着他。
夏榆音欲言又止,看着前面的温迎开走了一台路虎揽胜,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路虎已经飚出老远。
“委屈你了,霸总。”夏榆音一打方向盘,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春天树枝抽芽的气息。
两人罕见地安静下来,江聿呼吸浅,他不说话的时候夏榆音差点以为他那啥了。
有点尴尬,夏榆音决定先开口,但是开口晚了。
“我今天给我妈办了转院手续,”他声音听起来怪可怜的,“她不喜欢原来的医院。”
“嗯,那她现在状态还好吗?”
“很不好,暂时禁止探视,”江聿往夏榆音那边靠近了一点,“可能等江明义死了她就能好了吧。”
夏榆音把车停在马路边。开车耗费精力,他没法认真听他说话。
“她有没有做伤害性的行为?”夏榆音一边说一边从应急箱里拿出消毒药品,“你还好吗?”
他太了解身边这个人了,本来开口示弱的次数就少之又少,开口之后让他继续往下说,更是难如登天。
一般他这样的时候,要么就是已经心情很差,要么就是生病或者受伤了还藏着掖着。
而他发现江聿的手臂动作不便,猜到应该是受伤了。
夏榆音握住他的小臂,牵过来把袖子卷上去,两道刀伤触目惊心,伤口不深,但血淋淋的,江聿一直穿着外套才看不见痕迹。
□□的疼痛如果得不到疏解,那就可能会用精神来代偿。而一旦陷入精神上的迷茫却又无法得到解答,那么就会陷入死循环。
江聿一向这样。
夏榆音沾好酒精棉球,边吹气边在伤口上轻轻滚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戴手环的时候,她不愿意,把藏在身上的刀拔出来了。”江聿低着头,却没有看自己的伤口,而是看夏榆音的脸,对方眉眼皱着,心疼地呼气。
他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你妈妈的问题,恶人自有天收。”
“所以你不要感到难过,或者自卑,或者自责,”夏榆音消毒包扎好,放下袖子,“回去泡陈皮水喝。”
江聿看着夏榆音说完、做完这一切,嘴上没有说话,眼里全是痴迷。
与世界格格不入,从小被当疯子,遇到他之后无论如何不想辜负他的期待,却终于还是卸下了伪装,大吐苦水。
愧疚,还是让他失望了,但他却和自己说“开心最重要”。
他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一丝不耐和厌烦,依旧眉目温和,眼神明亮。
看着他的侧脸,他想,夏榆音还是有一点不够了解,他并不是对谁都能这样的。
“谢谢。”
夏榆音看他一眼,笑了,“不用谢。”
这次他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差,也没打算瞒伤不报,只是想夏榆音心思这么细,肯定能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就能多心疼自己一点。
所以他乖乖让夏榆音给检查处理伤口,也没再说过“我没事”。
恭喜,目的达成。
“那陈皮水,还作数吗?”
“作数。”
车窗外风声渐止,夜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