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端着肚子起身焦急踱步,问王忠:“你怎么先回了城?”这种情况应该派人来通知县衙,他留在寺里,在殿下身边观察时机才对呀!
“大雨冲垮了山路旁的坡,泥石山路堵了,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属下从山林间跑下来的,路上还借了一名村户的牛车,紧赶慢赶才到城里。”王忠缓过来了,语速飞快,“大人!当务之急是先把山上的路清开,若真是殿下被挡在山上那就不好了!”
羡予的马车刚上山不久,绕过一个弯后,见前方还停了一辆马车,一名夫人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查看情况。
坐在外头的延桂探头看了一眼,撩开车帘回头对羡予说:“小姐,前面路好像堵了。”
山路蜿蜒前行,从羡予她们这个方向看去,右侧挖了落差接近一丈的土坡,这才挖出这条盘山路。左侧更为陡峭,几乎都算悬崖,底下荆棘灌木丛生。这条路便是上山的唯一途径。
羡予皱着眉,白康及时打探回来禀报:“估计是山路边坡被昨夜大雨冲垮了,泥石挡住了整条路。前面那辆马车是泗江县里的人家,也是要去九宣寺敬香。小姐,我们没带工具清路,要先回城里吗?”
前面那辆马车的夫人却提着裙摆走到了白叔旁边,热心招呼道:“这位小姐,你们也要去九宣寺吗?”
羡予和她搭话两句,得知这位夫人是本地人,了解山路情况,特意带了铲、锹等工具,但他们人手不够,不知能否向羡予借白叔去帮忙。
羡予被她问楞了,“堵成这样,不先回城改日再来吗?”
那位夫人摆摆手,“不要紧,这路每年总要垮几次。寺里的师父们等下就该来清路了,估摸着最多到中午,也就是早晚的事。我们先动手就快些,也是在菩萨脚下积功德了。”
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羡予还是让白叔去帮帮忙。凭他们几个的功夫定然清不完,羡予决定等到中午,若是中午没其他人来帮忙,便要先回城了。
-
九宣寺斋舍院内种了一株松树,松针尖端挂了一颗颗水珠,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见天气转好,钟晰也就准备下山了。刚出斋舍院门,便见昨日迎他们上山的那个小沙弥提着把铁锹快步朝寺门走去。
小沙弥路过,和善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说:“贵客若是想下山还是等等吧,下山的路被泥石堵了,我和师兄弟们正要去清路。大约中午前能清完。”
钟晰负手在九宣寺内随意转了转,昨夜的大雨仿佛冲刷掉了一切,此刻云霄雨霁,寺内更显禅寂之感。
他在昨日那间茶室寻到了主持。
本是想问主持昨日所言“未至之人”指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她,但主持好像一夜过后全然忘却自己昨日说了什么,只是眯眼微笑,摇头道“佛曰不可说”。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钟晰也懒得和他猜哑谜,转身便走。
孔安悄声上前,“殿下,昨日留在寺院内那对夫妻是泗江县主簿王忠和他的妻子,今日一早王忠便下山了,可能是先行回城禀报。”
钟晰不甚在意,最多两个时辰后他就能到泗江县城,就算泗江县令知道了,这么点时间不足以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来。
-
前面举着铲子的白叔不让姑娘们去帮忙,羡予在马车里坐得腿都快僵了,下车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站定,幅度很小地晃了晃酸麻的双腿。
身后传来一阵人声,羡予回头,只见一群衙役装扮的人匆匆跑来,各个手上都拿着铲子锹子镐子,工具齐备,直奔清路队伍。
羡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二十人呼啸而过,转到和她一同在路边等待的那位夫人身边,讶异地问:“你们泗江县,对一条堵了的山路这么重视?”
夫人也震惊摇头,“他们以前不这样啊。”
乌泱泱一帮衙役身后还跟着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圆滚滚的赵大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没空搭理路旁站着的两位女眷,激情指挥:“快!动作要快!”
不得不说,县衙的人一来效率就高多了,渐渐在左侧崖边清出了一条供一人通过的小通道。对面一名小沙弥擦着汗踮脚来看了一眼,惊喜道:“多谢各位施主前来相助!”
羡予旁边的夫人双手合十道一句佛号,冲羡予笑道:“看,师父们总会及时来的。”
羡予回以微笑,她这里视线被马车挡住看不见什么,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前方确实是干得热火朝天。
但她心里总觉得怪异,那个县令服饰的人一直站在衙役背后催促,这条山路这么重要?
不多时,泥石堆被清开大半,终于足够一辆马车通过了。赵大人在人群后蹦跶都给自己蹦出一身汗,对面只有十来位和尚还在兢兢业业铲土。
须臾,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赵大人极目远眺,只见对面有三人骑马而来,为首的公子俊眉深目,目光幽深如寒潭。
钟晰在三丈外勒马,见到路上这么大阵仗他就明白了,得了消息的泗江县令没有处理府衙内的事务,反而带人到九宣寺等他了。
对面近二十人手上都有器械,孔安拔出刀严阵以待,呵问道:“你们是泗江县衙的人?”他直接亮出一块玉牌。
其实从这个距离根本看不清玉牌是什么样式,但赵县令仿佛彻底定下了心神。这种时候敢亮身份的,那还有谁?
赵县令从人群后挤出来,灵活地滚到众人前,咔嚓就跪下高呼:“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小官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