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是泗江县衙的一名主簿,今日轮休,陪怀孕的妻子到九宣寺敬香还愿。妻子月份大了,一日内上山下山折腾不便,便决定在寺内留宿一晚,第二日再回城内。
本来以为今日留在九宣寺的只有他们一对夫妻,结果就见到主持亲自引着三人前往斋舍。
前面那人一身玄衣,气度不凡,身后两名侍从都挺拔威严,佩刀随行。从前从未在泗江县见过,那必然是外来者了。在联想到太子已经到达临近的宁远县,王忠很难不多想。
入夜,王忠借着起夜的机会路过了那名玄衣贵客宿下的斋舍,门口有他随行的一名侍从值守。王忠感觉侍从的眼睛一直观察着自己,他装作毫无所觉,飞快回到了自己的斋舍内。
他扶着桌子灌下一口冷茶,忍不住回忆方才所见,看那守卫佩刀的花纹,怎么这么像禁军?
旁人认不出来,他好歹是一县主簿,总该有点见识。
王忠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太子驾临九宣寺,那县令大人估计还不知道,他得赶紧回城禀报。
窗外,雨突然大了起来,下得又急又凶,呼啸的风仿佛要掀走这座安静伫立的古刹。
王忠无法,只好等明日清晨再下山。只求那时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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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晰被主持引着到了一间斋舍,孔安和竖七迅速排查了四周,回来禀报称除他们和寺庙僧人外,只有一对夫妻留宿。
钟晰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入夜,风驰雨骤,窗外树影摇晃,倾盆大雨仿佛要把九宣寺当成一片池塘灌满。
钟晰一直坐在桌边,看着烛心火苗轻微摇晃,昏黄灯光映出他如墨般深邃的眉眼。
四周的风声雨声仿佛都离他很远,他都能听见屋外换班的孔安对竖七感叹,还好听了主持的话没有连夜下山。
他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三年前他为了扳倒大皇子而一步步谋算时,都没有这么不安过。
原本一直未能解释“程望之”的谎言,就是担心羡予得知真相后要远离自己。如今他看明了自己的心意,这个后果更是不可接受的。
钟晰自嘲地笑了一声,手指安静地搭在桌上,眸中光亮随着灯火闪烁,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神色。
这位践行着自己的计划、逐渐收拢大权的上位者,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寂寥。
也许菩萨真的慈悲怜悯我,才派人来点醒我。
可你能不能怜悯我呢?
羡予啊……
羡予在泗江县客栈住了一晚,当夜又下了一场急雨。
离开客栈时,外面的青石板路还是湿的,稍显泥泞,但乌云已经散去了,外头天光大亮。小二手上搭了一块帕子,带着热情的笑容问她们要去哪儿。
青竹答:“去九宣寺。”
小二擦了擦手,夸张地扬起手臂,“贵客从外地来上香的吧?九宣寺那山上天气向来难测,昨夜城里有雨,山上怕是有大雨。”他表情诚恳,嗨了一声,“今日不知能否上山,我叫人替您把这间客房留着,您若是今日要回来还能住。”
青竹给懂事的小二打赏了一块碎银,他满意地捧着走了。
方才那小二说的煞有介事,青竹转头问羡予:“小姐,还去吗?”
“不去怎么知道能不能上山,走吧。”羡予跨出门槛。
车架缓缓向着九宣寺驶去,白天雨停了,这才让她有继续上山的想法。
出城时,一个满身泥泞的人擦着他们的马车向城内跑去,让坐在白叔旁边的延桂小声骂了一句。那人身上的装束都快认不出来了,但看起来还是个士人,怎的如此慌乱?若是冲撞了小姐有他好果子吃。
满身泥泞的泗江县主簿王忠飞奔进城,直奔县衙。
此时泗江县令赵大人刚用完早膳,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走了两步,又回桌边坐下了。见王忠一身狼藉、鞋上全是泥泞、衣服也被刮破了,县令还以为他是逃难来的。
王忠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道:“大人,那位怕是已经到泗江县了。”
赵大人慢悠悠短期茶杯,“谁啊?”
“还能有谁?太子啊!殿下啊!”
哐当一声,赵大人打翻了手中的杯盏,惊问:“太子禁军不是往东去了吗?”
王忠解释,他昨日在九宣寺见到三人,一名玄衣公子带着带着两名侍卫,那名公子的年纪外貌身量都能和太子殿下合上,而且其中一个侍卫佩刀有禁军纹样。他一边说,一边端起茶壶猛灌了几口,“那姿容气度,应当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