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晰低沉的笑声从胸腔传来,羡予这才后知后觉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他们之前只抱过一次,还是她中血藤毒时,但那个时候人命关天,她人都痛的不清醒了,谁管这些。
钟晰顺着她的姿势左手抄起她腿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羡予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只听到钟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抱紧。”
话音未落,钟晰已经搂着她翻出了窗外,羡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死死搂住钟晰。她想喊一声,但又怕楼下的行人听见,只好闭紧了嘴巴。
钟晰左手抱着羡予,右手攀住了屋檐,竟然显得毫不费力。
羡予小声笑了起来,越过钟晰的肩头朝下看,路上的行人没人抬头,也没人发现这里有一对大胆的少年少女。
钟晰被她的笑意带动,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瞬,钟晰手臂和腰腹同时发力,少女的裙裾和少年的衣摆在空中翻出两朵花,正在满街花灯的照耀下盛开。
屋顶冷风拂过,羡予的珠钗撞在钟晰的脖颈上,两人的发丝在风中纠缠。
稳稳站在茶肆屋顶上时,羡予还觉得不真实,钟晰把她放在屋脊处,她张开手臂感受冬夜的风朝自己吹来。
羡予闭着眼睛,想象自己会不会被风吹得飘起来,压低声音笑了。
钟晰温柔地替她把挂上珠钗的发丝整理好,“风还是有些冷的,别着凉了。”
片刻后,其余人也都上来了。上了屋顶,依然要习武之人或抱或搂着各位女眷,毕竟这儿可不是平地,她们在屋顶上行走相当于蹒跚学步的幼儿。
钟晰抱着羡予在最前面,他几个跨步就能越过一个商铺的屋顶,羡予在风中惊叹:“哇——这是轻功吗?”
“算吧。”钟晰回她,稳稳落在屋脊上,停了片刻等身后众人。
身后的白康看着前方的背影,追得眼里都快冒火星了。这厮把小姐抱上窗台时他就想拔刀了,偏偏自己这副老骨头还要陪他们这群年轻人玩这个。
几人沿着一排屋脊向东,逐渐靠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楼下人流的声音嘈杂,喊声、骂声、夹杂着哭声传上夜空。
羡予拍拍钟晰让他停下,她小心翼翼地朝下走了几步,探身朝下方的街道看去,这里的确是人群中心,但哪还有半个时辰前繁华热闹的上元灯会的景象?
那名歌女不知道是真疯了还是被这么多人追着害怕,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两间商铺中间的巷子。
这条巷子不过三尺余,平日里最多容许三人通过,此时却挤满了人。
这里还算空间有余裕的。
那歌女穿过商铺间的窄巷,跑进了华芳街和柳叶街的商铺后院间的后巷。
这条后巷只有一架马车宽,平日里也无人扫雪,这两天的雪水只融化了些许,让后巷变得更加湿滑。
东侧的店铺把杂物堆满了后巷,于是歌女只能往西侧跑,众人也跟着她急转弯地追。
不知是谁先摔倒了,然后人绊人、人推人,一连摔了一片,后来的人砸在了前面的人的身上,痛呼和叫骂响彻这条未被花灯照到的阴暗后巷。
等众人反应过来要人群往后退时已经来不及了,后面也有人摔了,而进入后巷的那条狭窄过道里挤满了人,更是难以转身。
更后面还有不明情况的人往前走,殊不知这条后巷已经是踩踏事故的现场!
后巷里的骂声和呼声逐渐转变为哭声,后巷约七、八尺宽,事故位置大概有两丈余长。此刻这方寸之地,竟然挤压进了近二百人!
往前动不了,向后退不得。最先摔倒的人被压在最下层,融化的雪水浸透冬日的厚衫,背后的人山重于万钧,只觉得浑身热量都被带走,呼吸也被阻断。
人如同谷仓里的稻谷一般被压进这个匣子动弹不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惊惧之色,悔意和泪水一同决堤。
一位抱着孙子的大娘被挤在人堆里,而她怀里的那个小孩子尖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再这样下去恐怕要窒息了。
远处的叫卖声、锣鼓声都渐渐远离了,羡予从高处看,地下的场景一览无余,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浸在了冰水里。
谁都没想到,象征着团圆美满的上元节,在最繁华热闹的华芳街,会出现这样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不知兵马司的人何时才到,从楼顶看都不见他们的人影,这样的节日不想着加强监管,反而人心松懈。
羡予的目光从更远处移回来,突然发现,她们现在的位置其实离文心斋很近了。
窄巷另一侧的店家关门许久,所以华芳街这端的店铺才敢把大大小小的木箱木柜堆满了巷子。
而这家空店隔壁,便是文心斋。
施羡予目光一凝,当即下定决心,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