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十个数字,林岚默数得很慢,似乎拖久一些,就能减轻那股愈发强烈的失落。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是错误的空间遇上对的人,还是源于她的私欲贪念。
一场内心审判,落锤定音的结果又一次、再一次顺理成章的归咎于自身。
一如当初,「心疾」循环往复发作的难熬时分,她无比后悔放弃那一跃而下的最佳时机。
——呼,9…10。
“…!”睁眼的霎那,近在咫尺的毛茸茸物体正瞪着那双豆豆眼与她对视。
小、小……大憨???
“打个招呼,”沈颐舟将玩偶放在她膝上,“大憨说谢谢我们的认养,它出行不便,所以请它的朋友出马,陪你玩。”
“…认养?”她仍在状况外,与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大眼瞪小眼。
“还有那只叫白糕的白虎、外号壮壮的长颈鹿、白鲸绵绵,出使代表竞争激烈,我想着你最爱谁,所以它就在这了。”沈颐舟拍拍玩偶的脑袋,“翁老太太、陶叔、夏女士她们的流浪动物救助站也有了资助,相信未来很多个冬天那些猫猫狗狗都能平安度过。”
“什…你……不是?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云淡风轻、像在说今晚月亮真圆的沈颐舟。
“你关注的那些虐s猫狗事件,我请了专业人士追查聊天群和团伙,可惜国内相关法律不太完善,处罚力度可能会让你失望。”他眸中含着柔和的情愫,牵过她发颤的拳头护在掌中,“『纵使绵薄之力难平苍生苦难,帮一时、渡一难也好,总是功德一件,不枉为人一世。』阿温之言,山风之念,我深以为然,自当尽力而为。”
她怔怔地呆坐,本就难以平静的心绪如同被他抛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对了,你捐助的救助站我都做了背调,有个别借机敛财的情况,我让田姐停了每月的捐款。”
沈颐舟的手指强势地扣入她的指缝,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谢谢。”她低喃道,神情恍惚。
“她们也很感谢你的善心。”沈颐舟用她的指节摩挲自己的唇,明示道:“你的「口头感谢」能否换个表达方式?”
她发散的思维被柔软触感拉回一些,视线对焦到他脸上。
月下看美人,颇有一番韵味。
那双标志的凤眼美得不可方物,她似乎重新体会到初见那日的惊艳。
自我拉扯的钝痛被无限放大,她呆愣愣地吻上那轮廓精妙的眼尾。
沈颐舟也愣了。
四目相对,他黑沉的眸中短暂闪过混沌的情绪,抬手揉了揉鼻骨,面上显出倦色:“你总能吻到我意料之外的位置。回屋吧,你的唇很凉,受了冷风容易感冒。”
她将毛绒玩偶搂在怀里,喉咙发紧:“你忙了一天,不如先休息。”
沈颐舟将人打横抱起,漫不经心地问:“怪事,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很困?
她闭上眼,轻声答:“因为…我也困了。”
沈颐舟垂眸,放缓了脚步。
久违的相拥而眠,分房睡的空寂终于因彼此的存在而消散。
万籁俱静的夜,耳边充斥着规律而稳健的心跳声,假眠的人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拿开横亘腰间的结实手臂。
落地灯光线穿过黑暗,柔柔地拂在男人熟睡的侧脸。明暗交汇,眉骨山根处阴影深深,呼吸平缓而规律。
指尖抵在颈侧动脉,林岚俯身连唤几声他的名字。
很好,没反应。
她再无顾忌,翻身下床。刚迈出几步,又不放心的回身再次试探。
“…哥哥。”
掌心紧贴他赤L的胸口。
“……老公?”
好像没什么起伏变化。
她放松地舒了口气,撑床的手腕陡然一麻,她慌忙调整,险些扑在他身上。
这一折腾,倒给自己吓得够呛。
她懊恼地眨眨眼,目光无意识下落。
“……对不起。”她探身,在他唇畔落下一记轻吻。
“保重。”如风掠过般道别,猫一样从门缝溜走。
*
车窗突然被谁敲响,司机迷迷瞪瞪地揉揉鼻子,一扭头便被那人影吓得尖叫,惊慌中又不幸磕到手指,叫声陡然高了两个音阶。
“是我!”沈朝云一脸麻麻的表情凑近玻璃,没好气道:“快别嚎了!再把狼招来。”
叶向榆直抚胸口顺气,又气又委屈地降下车窗,嗔怪道:“云姐~!大半夜不睡觉你贞子上身呐!”
沈朝云笑眯眯地屈指弹她脑袋瓜,反问道:“我才想知道,你又是借保镖,又是黑天半夜亲自开车跑到这荒郊野外,干嘛来的?还不老实交代!”
“我——”叶向榆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我是来这…!嚯哟完啦完啦……
“嘿嘿嘿嘿~”她捂紧口罩帽子开始胡扯八道,一双杏眼滴溜溜乱转:“我睡不着嘛,今天没戏白天睡了太久,这溜溜哒哒的…不知道怎么就上这来了,你看我这脑子~哎呀呀…”
“编,”沈朝云忍笑道:“接着编。小白就没教教你突发状况下怎么自圆其说?”
叶向榆只能干笑,不忘越过她留意周边情况。有心想给林岚报个信吧,又记起对方手机不在身上。
沈朝云也朝来路望了一眼,了然道:“甭等了,你俩暗渡陈仓这事早漏了。”
“我们…嘿嘿,她被关了这么久闷得慌,我就想带她出来玩…逛逛,呼吸新鲜空气嘛!”叶向榆硬着头皮还想再自行「抢救」一下,可惜那双落地窗大眼睛藏不住鬼心思。
“小榆儿啊~”沈朝云学她的惯用口吻,下一秒就板起脸训道:“当我也跟你俩似的不着四六吗!这么大人了,姐俩好也先掂掂是非轻重,这时候能由着她乱走吗!我真纳了闷,你俩这是cos早恋小屁孩啊?还整出夜半相会这一套了!你要抛弃糟糠之夫跟她私奔呐?”
“那哪儿能啊!好姐姐息怒,息怒~”叶向榆苦巴巴地不敢顶嘴,毕竟自个理亏,但还是头铁地问:“我被抓现行了,山风呢?颐舟又打算把她怎么着?”
从这条小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紧闭的院门。
沈朝云收回视线,敲了敲窗框,“上车聊。”
*
按计划行事。
林岚刚脱掉睡衣,顶灯忽地一灭,四周浸透了夜色。
……可恶!这个停电频率都快赶上以前住过的筒子楼了。
那种五感退化的感觉卷土重来,她紧抓着尚温的睡衣挡在胸口,出于警惕侧耳细听有没有异常动静,不时四下张望,企图看清些什么。
心底某种不安在躁动,令她骨血发冷。
不自觉地懵了一会,她慌忙去摸要换的外出行头。
这种状态下方向感近乎为零,抓了几把空气才碰到布料。
她是想先穿裤子的,手里的料子好像不一样,便又试着去找,这回抓到一根衣带。
嗯……衣带?哪来的?
有点懵,她拉了一把,想拿过来看看。拿着睡衣的右手也伸过去摸索,刚碰到一点边边,明亮的光源又突然恢复正常,她被晃得闭眼,肩上多了件衣袍。
她猛然一惊,霎时喉咙紧绷到发不出声音,一只宽大的掌心捂住了她的眼睛,唇也被堵上。
对方预判了她所有的反应,整个人被摁在衣柜门上,那人强势地挤进腿间,双手也被牢牢控在身前。
吻得又急又狠。
她抖得厉害,不知是急是怕还是疼。
“为什么。”
“颐舟…”
“为什么。”他的呼吸放得重而缓,沿着她梗直的颈向下,一向温柔的唇舌一反常态,沿路烙下清晰痕迹。
直到那起伏之处,他停了下来,滚烫的气息净数落在上面。
本以为他是克制住了情绪,可以沟通的时候。
“我…你听我解…!!”陌生的刺激感令她不受控地闷哼出声,缩起身子仍无济于事。
“沈…沈颐舟!”她红了眼眶,试图劝他停下,“有话、有话好说,我错了…唔!”
软。
难以言喻之感。
沈颐舟瞳孔里压着火,他想要更多,蚀骨侵髓的贪念。
“疼…”她声音带了哭意,听着可怜。
掌心沾染濡湿的泪,他紧抓住仅剩那一丝理智,松了口。
他咬牙将目光从那惑人景色上移开,转而去咬那红透的耳朵尖:“为什么。”
她压抑地喘息道:“你心里清楚。”
听得一声轻笑,桎梏撤去。她裹紧身上的浴袍,眼睛还不适应光亮,狠狠眨了几下才仰头看他:“你骗我。”
“「心意」里下安眠药,”沈颐舟给她系好掉了大半的衣带,又挽起长一截的袖子,沉声反问:“谁更过分?”
她心虚地垂眸,没空计较计划如何败露,只顾绞尽脑汁去想对策。
沈颐舟先破了僵局,“不妨打个赌,你赢了,大大方方从正门走,我绝不阻拦。”
这么好的台阶,此刻不下更待何时。
她头脑一热,果断应下:“怎么赌。”
“我只用手,两成力,你能自保就算赢。”
沈颐舟的浴袍给了她,此刻上身不着寸缕,宽肩和结实的手臂线条一览无遗,腹部肌肉垒如坚石。
只用两成力的话……
没有实际概念,她犹疑半晌,最终脱身的迫切盖过所有顾虑。
好歹也学了不少防身招式,虽说徒弟斗师傅没几分胜算,之前偷偷跟武指讨教的那些总能出其不意…吧?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在他手下仅仅过了五招半,连猴子偷桃这种下三路的招数也被他轻易避掉。
输得一败涂地,她被反折手臂抵在墙上,瞬间丧失臆想中的气力和手段。
“不公平!”她愤懑不已:“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想耍赖?”沈颐舟似笑非笑地摩挲她的细腕,“一力降十会,你本就体弱,韧带不开,手脚无力。孔柔毕竟只是武侠角色,习武没你想的那么轻巧,实战更注重身体基础,真对上歹徒,你以为能有多少胜算?我不过用了两成力,你猜乔景煦也肯这样手下留情么?”
“我…”不服气,但他说的是实话。她颓丧地闭眼:“松手,我认输。”
沈颐舟不语,再次用手机app熄了灯。
她果然全身僵硬。
“别怕,”他俯身横抱起她,“黑暗环境目不能视的情况多久了。”
“……”她寻声看去,视网膜只有些细碎的暗色噪点。
多久?
从小就这样,怕黑,特别是发高烧,总是看到些虚影飘在半空,伴随着意识模糊、心脏挛缩的痛楚。自打独居开始,自己能供电才敢夜不闭灯,便再没有过类似的体验。
鬼屋那次有沈颐舟全程陪伴引导,体感不强。
她又忆起获救那晚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