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拿着手术刀逼着燕裴跟他一起上山，他特地挑了一条又窄又陡峭的小径，蜿蜒崎岖地指向山顶。

‘杨乐’似乎对依克苏的地形有着极为专业的把控，燕裴抬头瞥了几眼四边的地形，白雪皑皑的雪山绕着平静幽深的江湖拔地而起，他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滚下去，石块瞬间跟着飞雪消失在江面。

这江水很深，至少掉个人下去地府业绩不烧脑。

路上燕裴试图反击，但还没开始行动，‘杨乐’就跟会读心术一样低吼道：“你别想着逃跑，不然我直接在这就把你杀了，老实点。”

‘杨乐’的情绪似乎‘十分不稳定’，好像刚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回来。

燕裴想了一下，也的确值得他心绪不宁，毕竟刚劫｜狱的人，哪里还能平静得下来。

燕裴想不明白，‘杨乐’是猪吗？什么事不搞搞劫｜狱，这下霍娴不杀他都有点难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难不成苏和死在山上了？”

燕裴不张嘴还好，张了嘴就跟淬了毒一样，说的尽是些想让人去死的话。

一听到苏和跟死字联系在一起，‘杨乐’脾气就上来了，阴狠道：“…你再多说一句话，小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燕裴识趣地闭上嘴，毕竟他也不是那么的想死。

他平时都不怎么运动，跟着‘杨乐’一直往山上走，双脚逐渐沉重，每抬一步走觉得腿部又酸又累，他想原地躺下。

而且越往上空气越寒冷稀薄，冻得他双腿都在打颤，早知道自己这么倒霉，早上出门时他就该穿上三件羽绒服，冷死人了，连呼出的气都快要结冰了。

“还有多久？”燕裴问，这一路走来，‘杨乐’除了威胁说要杀了他但也没真下手，看来他对他来说还有点利用价值，不然也不会在重兵把守的街道以身犯险把他掳过来。

抓他能有什么好处？

燕裴垂眸思忖半晌，除了拿他来威胁军方，他实在想不出‘杨乐’在一群人里精准挑中他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燕裴嗤笑，他一个小虾米，能威胁到谁？

“你真的杀了那两个监守人员？”燕裴手搭在栏杆的铁链上，实在是累得走不动路了。他原地停了下来。

‘杨乐’面容平静，走了这么久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听见燕裴的话，他紧抿着嘴巴许久后才回答：“不杀他们我根本带不出来她，我没办法了。”

他望向停在半山腰的燕裴，催促道：“你快点走，别浪费时间。”

燕裴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力气都已经耗尽，靠在栏杆上，本来累就烦，听到‘杨乐’催他他更烦：“你要上去自己上去，我走不动了，要休息一会。”

‘杨乐’拧眉：“…早知道我换个人了，我都怕还没到用到你，你自己先累死在半路了。”

他还以为燕裴人长这样高运动方面肯定手到擒来呢？结果是个体育废柴。

燕裴：“你现在下去换还来得及，怎么，不敢下去？有杀人的力劲没自首的勇气？”

‘杨乐’很从容地驳他：“燕医生，我知道你跟霍上校的关系，至少在山下那一堆人里，劫持你是最好最有利于我的一个选择，有你在我手中，她不会轻易朝我们下手的，至少不会拿着枪对准我们到处扫射。”

对于‘杨乐’知道他跟霍娴的关系燕裴并不意外，毕竟刚刚就在想这事了，但是拿他来威胁霍娴，燕裴思考了一下，至少在他的认知里，霍娴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被人抓住把柄的人，他能这么容易被‘杨乐’劫持，霍娴肯定知道。

她要是不知道……

她死定了。

而且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她的把柄。

“你不是霍娴的对手，至少在你失败前，投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苏和那个Alpha，你是猪吗？看不出她对你虚情假意？”燕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杨乐’。

‘杨乐’满脸无动于衷，但是眼底眸光涌动了些许，他站到一旁边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冰河。

“她肯定是爱我的，只是她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而已。”‘杨乐’轻声说道。

燕裴眼皮颤了颤，不知道苏和给‘杨乐’吃了什么迷魂汤，难不成真就说越坏的Aplha越有魅力？他定定思考了一会，莫名想起霍娴那张讨嫌的脸。

道貌岸然混蛋王八蛋。

他立刻把她从脑中删除。

“你是蠢吗？看不出来她对你就是玩玩。”燕裴忍不住提醒道，他感觉‘杨乐’这人病了，眼瞎心盲症。

“…其实我跟她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只是因为我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她根本就没记住过我。当时，我躲在部队里，跟大家一起上前线，做着我最熟悉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事，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看着身边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时常想起来3、40年前，我的同伴还在的时候，那段我们一起趟过枪弹雨淋战场的岁月。但是…前些年在部队时，因为我快要过期了，身体机能消耗过重，速度开始变慢，在战场上只会拖后腿，这事被总指挥发现了，他把我从前线上调回来，说要给我治病。治病？我怎么可以去看医生？”

‘杨乐’声线平缓，但很低很低，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山海。

那段属于他们的光辉璀璨的岁月仿佛又历历在目，耳边是厮杀的嘈杂声，是属于他身体里最波涛汹涌的渴望。

他诞生于那里，也属于那里，只是一切都已经遥不可及。

他们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燕裴眯起眼睛，3、40年前，那不是末日战争时期么？

那时候各星为了扩充土地和资源，发起以资源抢夺为目的的堪称星际毁灭级战争。年轻一代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只要是年轻的，身强体壮的，能扛枪的都去了前线，同样也死去了很多，大量年轻人战死，各星陷入人口危机，出生率与死亡率同时响起警戒声，各星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数量都严重减少，几乎只占每个帝国人口数量的20%左右。

但是战争已经来到关键时期，没有哪个星愿意在这时期退却，于是召集各个领域优秀的科研家开始大量研究各种适合战场，骁勇善战又听人类指令的复制人，由复制人进入战场，人类自身则退回指挥位置。

至于后面战争结束那大批复制人去了哪里？

燕裴眼睫轻颤，垂下眼皮。

它们因为有了自我意识，开始跟统治者要求属于它们的‘人权’，想要像‘一个人’一样地生活。所以在战事结束后全部被军方拖回实验室拆解、引爆、或者是击杀。

至少在所有官方数据里，当年那批复制人早就消失殆尽。

燕裴望向‘杨乐’。

他竟然逃了这么多年。

‘杨乐’不管燕裴什么反应，似乎也不打算不考虑从他那里获得什么反应，他就是单纯想要分享而已。

“所以我请求回到炊事部干着一些打杂的事，虽然我反应慢，但是我身体里被设定了很多专业知识，所以我很受班长的赏识，因此也得罪了很多人，他们都看我不爽。有一次我出去采购回来的路上，被一群人围攻，打得我老化的速度都要提前了。按照以前我早就几拳头抡回去，打他们个屁滚尿流，不残不死都对不起他们这样堵我。但是那时我已经不行了，反应速度力气都在变小变缓，跟个泄气气球一样任人打任人骂，虽然我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骂我的那些话杀伤力在哪里，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那样骂。不过我很清楚，那是人类最恶毒、残忍的脏话，是诅咒是幸灾乐祸是沾沾自喜，他们希望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