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府城周边追捧一灭虫药剂之事,想必老爷也已知晓。据奴家得到的消息,薛家走丢的这个小哥儿,正是药剂配方的知情人之一。所以薛家才如此兴师动众。”
骆睦稍稍回头,一旁的管家会意,忙上前小声嘀咕几句,将近来药剂之事补齐。
堂上冰冷的视线在堂下之人的脸上来回移动。
九哥儿继续:“眼下正是飞虫猖獗之时,府城内外苦其害久已。有了此人,便有了这药剂方子。或研制出药剂,批量售与民众,以增府内之资;或将方子呈送上去,功及上头……”
九哥儿话说一半,顿了顿,他在观察骆睦的反应。
如他所料,两种方案不管哪一种,都深得对方心意:“至于方子之人,是留,是放,亦或者做其他用途,自由老爷自会定夺。”
骆睦拈须沉思,并没说话,目光却在骆耀祖身上来回打转。大有怒其不争之意思。
九哥儿稍稍回头,正对上对方一双不知是嫉妒还是愤恨的目光。
毕竟是骆家二公子,是小主子。小主子的面子还是要顾全。何况一个工具人如何能抢主人的风头?
九哥儿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深谙一个工具的操守和觉悟。
“老爷,人是二公子找到的。二公子外表骁勇,心思倒也缜密,不日就要去西境了。仍然日夜为家中之事操劳,竭尽全力为老爷分忧。”
九哥儿这话,听得一旁的骆耀祖心头一愣。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对方故意阴阳。但歪头过来,伸长脖子看对方神情,又觉不像,正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听对方补充。
“今晚二公子只带了一名小厮前去问话。九哥儿恐薛家带人找上来,二公子不是对方对手,这才带了几名近侍护送二公子和那人回来。”
一番话,既为骆耀祖深夜离府找了个绝佳理由,又完美摘除自己对主家不利的危机。至于然哥儿,即便有心人有意栽赃陷害,一句去留全凭家主定夺,也让人绝对猜不到二人是血亲关系。
九哥儿说完,便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骆耀祖,真挚坦诚,又光明磊落。
一旁小厮轻轻扯了下这位二世祖的袖子,骆耀祖方如梦方醒,忙郑重向堂上磕了个头。
“是的,是这样的。父亲,儿子听说最近这飞虫闹得厉害,大家都在寻药方。儿子派人寻了许久,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个会配制药方的小哥儿。今夜……今夜就是亲自前往,让那人写下药方献给父亲。对了,那小哥儿就在府外,父亲要不要见一见?”
骆睦心中叹口气。这伶伎着实有些本事,一时不知应该感慨这个工具能为己所用,助自己成事;还是该感叹对方衬托得自己这傻儿子越发蠢得没边。
“既如此,祖儿辛苦了。我那有几把新得的玉髓折扇,明日都送与你。”骆睦站起身,拢了下披在身上的紫貂大氅,“人,我就不见了。明日午时之前,将方子送到我书房。明白吗……九哥儿?”
骆耀祖刚要谢他父亲赏赐,又听后面方子之事,心中快速盘了下对策,未及答应,却听父亲将点了九哥儿的名字。
看来功劳归自己,但人和方子,皆不会过自己这边。
九哥儿磕头应下。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骆睦乘坐来时软轿,带着一众随从先行离开惩戒堂。
骆耀祖从地上爬起来。
他像一只鬣狗,围着九哥儿转了几圈,一时不知该拿对方如何是好。手指在半空点了半天,临行前冷冷仍下一句话。
“老爷送的玉髓折扇,我会赏一把给你。”
九哥儿恭敬行礼,谢过骆耀祖。
戏做全套,一招一式自然也得合乎规矩,符合流程。
“去将那小哥儿带到茶坊,我要亲自审问。”
九哥儿交代完身边茶伎,离开惩戒堂时,不觉抬头向上望了望。晨光开始漫天铺展,启明星在天边眨了下眼睛。
然哥儿从悦来茶坊醒来时,已近辰时。
昨日被刘安带走后,他便五花大绑被塞进城中一个霉烂不堪的柴房中,老鼠不停在身边穿梭。
那几人商议将他先给骆耀祖的密谋,他更是听得一真二切。
骆家二少爷的盛名谁人不知,若落到他手下,简直生不如死。既如此,不如提前自我了结,至少留个干净身子。
不等然哥儿想到切实可行的了结法子,一块帕子蒙住口鼻,呛人的气味过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你是……九哥儿?”
醒来后的然哥儿看着眼前一张精致隽秀的脸,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