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是他的错了吧?秦许想。
是她主动跟着自己的,是她非要来招惹他的。
走在巷子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后面那个人像是她。
起先他还有点怀疑,中途还故意停了一下,看她会不会继续跟上来,没想到她是真的不怕。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许对程芮的感觉开始发生了变化。
刚开始他觉得她很烦,有点胆小怕事,又有点装模作样。
现在他却觉得她挺大胆的,对她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平时在学校里冷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竟然偷偷跟踪自己?
秦许觉得疑惑。
她到底要干嘛?
从程芮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答案。
程芮也谨慎地没有泄露自己的任何情绪。
秦许把钱揣在口袋里,单手抄兜靠在墙边,流里流气地说:“大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呢。”
他故意用这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好像是在强调他们境遇的不同,又像是在讽刺程芮当下的行为。
秦许不是眼瞎,她在数学课上演的那场闹剧,看起来再怎么合理,也让人感觉到一丝牵强。
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秦许却觉得这又是一出类似封口费的暗示。
问题是他觉得她做得有点太过了。
他把这归结于他不知道的她的个人原因。
程芮双手抓着书包带子,深黑的瞳孔沉水般看着他。
在夜晚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白得像新生的莲藕一样。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程芮终于说。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跟他讨价还价。好像她知道秦许在想什么,知道他心里觉得欠着她什么一样。
秦许默了片刻,反问她:“什么事?”
程芮说:“不难的,你肯定能做到。”怕他不肯,她又加上一句,“就怕你没时间。”
这语气好像是在挑衅一样,秦许不由就轻笑一声:“有时间。”
要说刚才他还没什么心情,现在已经是被她吊足了胃口。管她要干什么呢,看看再说。
程芮就点了点头,一边转身一边跟他说:“好,你跟着我。”
秦许也没有反对,跟着她就走了。
戏剧化的反转在于,这场面从她跟着他,变成了他跟着她。
更戏剧化的一节在于,跟着程芮走在街边的时候,秦许突然瞥见了对面街边相向走来的焦祖等人。
秦许立刻就转过了身,顺带着抬手遮住了脸。
那几个人没看见他,很快就走远了,秦许放下手来,看见程芮正盯着他。
“看见熟人了?”
秦许摸了摸鼻子:“嗯。”
程芮说:“你熟人还真不少。”
秦许说:“快走吧。”
程芮没有啰嗦,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人很快来到一座偏僻的大楼前。
这是一座老旧的六层大厦,正面贴着半亮不亮的楼牌:“华宇大楼”。
世纪之交应运而生的建筑,在它风华正茂的时候见证了人满为患的辉煌。但随着新城区和新贸易区的不断开发,它很快被喜新厌旧的世人忘在了脑后。曾经商家遍驻的六层大楼,如今只剩下一层零星闪烁的几盏灯。七层台阶的入口堆满了纸箱子,地砖上遍布着陈旧的脏污和刻痕。
这地段人很少了,大楼里进出的人就更少了。
秦许看着稀疏寥落的一楼灯光,心里更加好奇,问程芮:“到这里来干嘛?”
程芮没有说话,带着他走上了楼梯。
原来这栋大楼并不是外面所见的六层,在六层之上还有一个隐藏的七楼,七楼的楼梯狭窄而逼仄,楼梯间只有一盏灰白的螺旋灯泡发光,在通往天台的那一扇门前,堆放着横七竖八的木条,以及废弃干结的油漆桶。
两个人走上楼梯时,地上飘起了一层薄薄的清灰。
周围安静得听得到回声。
程芮一直走到最顶层那扇门前才停下脚步,她用脚踹了踹旁边的木板,给两个人的站位留下空隙。
然后她就指着那扇铁门门栓上的指粗的铁丝说:“帮忙拧开它。”
秦许一头雾水:“啊?”
她叫他来拧铁丝开门的啊?
程芮弯下腰,从角落一堆木片下翻出一个铁扳手,递给秦许:“我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我想你力气比我大,应该能拧开。”
秦许做梦也没想到她叫他来干力气活。
他拿着扳手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