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看着亮起来的屏幕,通话结束,五分三十九秒,她将抽剩下的烟弹飞,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不死在外面。”她轻哼一声,走过去,用脚尖碾灭烟头。
这一整天,徐谦修再没有联络她,她把他的房子钥匙安置在钱包最里端的夹层里,安全的保管,晚上回了粉红一条街的招待所,睡觉。
途经水果店的时候,买了一兜马奶葡萄,送给老板娘一串,浓妆使那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看上去沧桑俗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里卡着匀不开的粉底,她没有问她,为什么已经被开好车的男人接走,却又回到了这个小破旅店里来过夜,她的眼睛总是闪着精光又包含一丝了然,她心眼不坏但脾气古怪,也常见人下菜碟,这一点,和她那位二婶倒是像的很,不知道是否所有女人到了那样的年纪,都会变成俗人一个,这真令人恐慌,她或许都绝经了,难道是雌性激素水平下降作祟,才导致那些从流金岁月走来的女人性情大变?余欢乱七八糟的想。
事实证明,睡前思虑过多,极易导致失眠,而失眠会直接造成黑眼圈。
涂了双层的遮瑕霜,也遮不住两只熊猫眼,索性带上一副眼镜框,那是刚上大学的时候,陪室友们逛街,跟风买着玩的,窄边尼龙框,没有镜片。再搭配身上穿着的纯黑套装一步裙,活脱脱一个灭绝师太级的教导主任。为人师表,无关美貌,足够沉稳就好。
嗯。
余欢对着镜子里乏味的自己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教授发来的地址,是三江有名的富人区,也是三江唯一一处涉外商务区,多名国内知名富豪企业家曾在此购房置业,亦有影视名流争相在此定居,建筑风格以英法意德的经典建筑为蓝本,每栋建筑外都有下沉式庭院,更配备以室内外恒温泳池,健身房等高端配套设施,是名副其实的高标准国际化富人区。
余欢为了能抵达这里,花费了不菲的打车费,富人们的生活,奢侈到变态。为了保证这片区域每平方米的生活质量,虽与商贸区毗邻,周围却没有高于六层的建筑,只为不挡视野,保持江景两岸景观的协调性,公交地铁不设站点,避免人群密集产生噪音,为住户生活的私密性增加保障。
英伦风范的老管家彬彬有礼的请她进门,“您到早了十五分钟,小少爷还没起床,不过先生交代了,您来了请您去书房喝杯茶。”
和家长的充分沟通,有利于课程的良好开展,余欢认同,并对这家人产生了一些好感,说明她的雇主是一位有责任心,重视教育的家长。“抱歉,我来早了,明天会准时一些的。”她说。
“哦,呵呵,没关系,就算您来晚了,小少爷也不一定会起床。”
说什么大实话,这让人怎么接,您倒是幽默又实在。她看着老管家的络腮胡,不由得想到了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
古朴不失典雅的书房,徐谦修出现在袅袅茶香里,余欢着实惊讶了一下。
看到这副倒胃口打扮的余欢,徐谦修也愣了一瞬。
不过,徐谦修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转瞬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余欢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好歹涉世较早,算见识过大风大浪,两个自认为曾乘过风破过浪的人沉默对视,迅速将整件事消化了下去。
余欢觉得自己该先表个态,于是说:“没想到会这么凑巧,我不知道是你家找家庭教师,我会让教授推荐别的同学过来。”处世为人,可以不要脸,不能丢分寸。
“怎么,我家有什么问题吗?”他温润的指尖捏着闻香杯,在鼻尖下过了一个来回。
一日的喧嚣还未开启,晨光宁静清新,他的轮廓在一室微凉里,看上去有些朦胧,余欢看得眼睛酸,“你家没问题,问题在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需要避嫌,出入在一个屋檐下,容易穿帮。”
“我们什么关系。”不是问句,是陈述语气,和颜悦色里,汹汹气势无声。
这问题很熟悉,几天前,她曾反问过他:如果我没有装作不认识你,你打算如何介绍我们的关系,该死,狡猾,坏心眼。
见她沉默,唇角快要咬破,他不再咄咄逼人,“谦鹤已经气走了八位老师,既然来了,可以留下试试,大不了,呵……多气走你一个也不算多。”他站起来,绕过他巨大的写字桌,在她面前站住,“他的弱项是数学和商务英文,强项是乐器和死皮赖脸,你很快会领教的。数学一直是我在辅导,英文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今天他换了一杆乌木手杖,衬出一身儒雅之气,古人有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乌木又叫阴沉木,属珍稀品,可护身避邪,十厘米左右的一块已经很珍贵了,能成型做成手杖必定价值不菲,寻常老头们用的藤木手杖与之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那杆名贵的手杖敲在绯红色地板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