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给我回来。”亨利大概是觉得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带着怨气冲那边喊了一句。
栽在易南怀里的可怜女人一边抽泣,一边抬头,用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神凝望着易南,似乎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戴着面具,但眼瞅着那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她开始一步三回头地挪动脚步,最后终于是回到了她原本站着的地方。
易南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被亨利抓在手心的尼克又对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叔叔,救我——”
亨利用握枪的那只手打了他一拳,听起来是枪把磕上了颧骨,尼克眼仁上翻,差点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拳给揍昏了,易南下意识地向他走近了几步,心都悬上了嗓子眼,他音调稍沉:“你别动他,我们先好好谈谈,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弥补一下?”
亨利把就快要晕厥的尼克向后一甩,跟着他一起来的男人们立刻把人重新扣下,看那模样也是恨不得把这便宜外甥给一刀嘎了。
“你想救他?”亨利把自己舅舅的身份抛之脑后,口吻听起来像是一个绑架犯。
“是,我想救他。”易南半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紧张到手心盗汗,淡褐的瞳孔轻轻颤抖,炸掉婚礼没有出人命,那尼克也不能死在这群人手中。
“好,”亨利的头左摆右摆,把周围警惕地盯着他的人都扫视了一遍,像是肯定了什么想法般说,“那我们就用我们家族最传统的方法来审判好了,看你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运气能救他?”
易南不知道什么是家族最传统的方法,但他看到那个名为安娜的女人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
亨利举起自己手上的枪,不知道按了哪里,圆筒形的弹巢猛然弹出,他一颗又一颗地把里面的子弹卸了下来,直到空腔,易南呼吸紧促,像是望着高考压轴题一样望着他,只见亨利用他那双布满枪茧的手举起最后一枚黄铜子弹,当着大家的面塞进了弹巢。
他手掌一捋,那弹巢瞬息转动起来,快得残影斑驳,几乎看不到那颗子弹停留在了哪里,随后用力一甩,弹巢咔嚓一声重回了左轮的腔体,亨利在众人紧绷的视线中,把枪搁在了餐桌上,然后一推——
沉重的合金枪顺着长长的餐桌滑到易南这边,路淮掀起了他浓黑的睫,目光犹如薄冰地往下一放,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指骨分明、匀长有力,而那手距离滑过来那枪不过分寸,一下子整个别墅大厅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他这边了。
易南的心砰砰直跳,却始终不敢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亨利在满室的寂静中开了口:“轮盘赌,我们家族决定放过罪人的传统方式,每一项罪名对着脑袋扣动一次扳机,如果最后还侥幸活着,我们就可以无偿放人,如果运气不太好,那就只能认栽,因为这意味着这个人罪无可恕。”
.......自/杀小游戏,易南手心脖颈都是冷汗,顺便抽了个空在心里小小地调侃一下,这玩意他以前在大学课间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听说起源于俄罗斯,最开始是用于那些早就被判处死刑的囚犯的。
【任务已更新“完成轮盘赌”】
易南顿时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悬崖边,耳边风声阵阵,他哑着声音问:“几项罪名?”
“好问题,”亨利走到人群中,重重地拍了好几下尼克的肩膀,“第一,他炸了我的婚礼,第二,他带着那群机车团砸了我们家族的生意,第三.......”
易南在心里默默数着,听到三这个字眼的时候,浑身汗毛倒竖,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亨利揪住尼克那一头红发,迫使他昂起头来,露出那一段涨红的脖颈:“我们家族和金路集团有不少利益纠葛,他二话不说伙同你把他们集团的大少爷给绑架了,现在金路集团的人都开始追杀我们了,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事还能牵扯到路淮,他坐在餐桌另一边,纡尊降贵地分出了点注意力给对面那群人,冰凉的目光落在尼克被打的有点肿的脸上,他呼吸轻浅,面上波澜未起,这种程度还不足以惹怒他。
亨利一锤定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易南吐词清晰地说:“三次,你要是真想救他,就赌这三次子弹不会打爆你的头。”
六发弹巢里塞了一发子弹,连续扣动扳机三次,爆头的概率为一半,易南计算着自己死亡的概率,手细密地发起抖来。是的,只要是游戏,就一定会有失败的可能,无论是没办法完成任务还是角色直接死亡。
是前面走的太顺利,才让他忘记了这是一个无比真实又无比自由的枪战射击游戏,而现在他要直面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南才恢复知觉,缓缓走到了餐桌前面,他低头注视着那把枪,突然像是失聪了般什么也听不到,脚下也仿佛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逃到世界尽头的冲动。
路淮感受到他发愣了半天,突然低着声对自己说:“等会......”
话头止住,大少爷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我要逃跑你记得跟着我”“我准备让小弟们围了那群人”,没想到易南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又说了一句:“等会血溅在你身上,你不要介意。”
他们两个被三米长的铁链牢牢拴死,如果易南不幸中枪,路淮那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的休闲套装肯定是会被弄脏的。
路淮说不上什么意味地转头看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被逼上绝路的犯罪者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他淡淡地观察起易南没有被遮掩的地方,发现面具下是一截无可挑剔的柔软脖颈,深处可见锁骨,看起来体脂率只能算合格,身形有些单薄,但又恰到好处,是一种健康而灵活的削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