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悬在头顶,华老头跪坐在岩石的阴影里,枯枝般的手指正挑开暗七后背粘连的纱布。溃烂的刀伤裹着沙砾,在驼峰油灯下泛着腌肉般的暗红色。远处传来骆驼的呼气声,混着老头腰间铜药杵撞击陶罐的脆响。
"四十里外都能听见我这老骨头唠叨是吧?"沾着药的粗布突然按进伤口,暗七脊背绷紧。老者望着年轻人像木头一样死气沉沉,手中力道却更重三分。
“你这小子,整天连个话都不说,整得我这个老头子跟个啰嗦老太婆一样一直在你旁边唠叨。”
"疼就喊!"老者突然掐住暗七肩胛骨凹陷处,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年轻人紧绷的肌肉,"你这身硬骨头比楼兰城墙还硌手”。
华老头一边呲着牙给暗七换药,一边说:“疼不疼都不知道。你就忍吧,憋死你。”
当最后一道绷带浸出血印,华老头从口袋掏出个油纸包。陈年雪莲混着天山冰晶,在灼热空气中蒸腾起薄荷味的白雾。
"滚去把药喝了,再有个两三日就好了。"他猛拍暗七后背,示意已经包扎完了。"省得死在半路脏了我的名号。"
暗七转身带动腰间的玄铁剑叮咚直响。他望着老者佝偻着收拾狼藉的药箱,喉结动了动。
沙哑的"谢谢"混着血沫被风沙卷走。
华老头擦拭蒙尘的医书。回头看着暗七,叹口气说:“多少还有点良心。”
贾法尔斜倚在矮桌上,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刀挑开火漆的响脆中,帐帘忽被夜风掀起。
暗七手捧着一碗药,低垂着头缓缓走入营帐。玄色劲装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他双手捧着黑陶药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药汁蒸腾而起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在整个营帐之中。
在贾法尔银戒叩击矮桌的“哒哒”声里,暗七将药碗轻轻放置在矮桌上,转身时衣袂翻卷的弧度精准得好似经过精心丈量一般。
“你不是我的手下。”贾法尔忽然开口,节骨分明的手掌重重拍在身侧的坐垫上,震得矮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歇会儿?”
暗七的脚步瞬间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说道:“栗特商队截来的密件,你当真不看?”
贾法尔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药碗,缓缓将那深褐色的药汤凑近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刹那间,他的五官因苦涩紧紧皱在一起,呲牙咧嘴地抱怨道:“这药也太难喝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没法习惯这味道。”
暗七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对着一碗汤药愁眉苦脸。
贾法尔放下还剩一半药的碗,看向暗七,开口问道:“华老头说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暗七简洁地回答,语气平淡,惜字如金。
贾法尔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华老头以前可是在你们中原汗庭担任御医,那医术,那可是没得挑。他开的药啊,除了味道苦了些,效果却是出奇地好。”
“良药苦口。”暗七轻声回应,顺手拿起一旁的布巾,仔细地擦拭着溅落在桌子上的药渍。
贾法尔又喝了一口药,这次苦得他剑眉紧紧蹙在一起,那琥珀色的瞳孔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你们暗卫都这么贴心吗?”他说着,原本紧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眼角也满是笑意。
这时,贾法尔展开一张羊皮纸,羊皮纸展开时发出干燥的窸窣声。看到纸上的内容,暗七的灰色眼眸骤然一缩,眼神瞬间锐利如针。
贾法尔目光紧紧盯着暗七,缓缓开口:“宁王与栗特人暗中勾结一事已然败露,当今圣上念及手足之情,并未施以重刑,只是将宁王禁足于府中。然而,宁王手下的势力却并未因此受到什么损伤。”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暗七的脸色,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