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七的睫毛在潮湿的空气中颤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篝火的火光。草药与血腥味交织的混沌中他看见一个人影,像是从极远的水底传来。直到左颊传来轻轻的拍击感,他才惊觉自己正仰躺在沙地上,而那张染焦急的琥珀色双眼要贴上他的鼻尖。
“糟了。”贾法尔的声音沙哑沉低,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
暗七艰难地试图抬起手指,却感到一股麻木的电流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全身。他强忍着不适,只能继续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不停地盘旋:法贾尔,真的只是表面那样单纯吗?看着眼前的情景,暗七很难不心存疑虑。一直以来,贾法尔都以温和热情的形象示人,但作为一个曾让宁王铩羽归而的异族人,暗七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贾法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暗七已经苏醒,更遑论知晓暗七此刻内心的波澜。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华老头过来。
“他喝完酒就晕倒了,你在酒里到底放了什么?”贾法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愠怒。
华老头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定。事实上,他早已偷偷用迷魂散替代了原本用于镇痛的紫草。此刻,他心虚地解释道:“就是一点迷魂散啊。”
暗七听到华老头的回答,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果不其然,自己不该轻易相信贾法尔!然而,自己在宁王府接受过最基础的抗毒训练,为何连区区迷药都无法抵抗?
贾法尔听到华老头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我不是说过只需放点镇痛的紫草吗?为什么要擅自做主?而且你到底放了多少?怎么喝一口就晕了?”
华老头见状,慌乱不已,只能抓耳挠腮:“不对啊,不对啊……才半钱啊。”说着,他焦急地为暗七把脉,口中念念有词:“涩滞不通……”
贾法尔听完华老头的回答,眉头微皱,一脸疑惑。华老头在一旁忙不迭把地脉诊断,而贾法尔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时,他注意到暗七的眼睛已经微微睁开:“你醒了。”
“华老头将迷魂散混入镇痛酒中,本想让你减轻些剜肉之痛……”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谁知你这身子……咳咳……连半钱都承受不住……”
“我受过训练,半钱绝不会……变成这样……”暗七的身体仍不受控制,说话也因此断断续续。
“那这就更奇怪了。”贾法尔眉头紧锁,一时无言以对。他转头看向华老头寻求答案。
只见华老头正按着暗七腕把的手脉,脸色愈发凝重。
“我怎么了?”暗七问道。
华老头看了眼贾法尔,随后如实相告:“先前不得已取出你后颈的毒刺时,已损伤了你的静脉。加之蛊毒入体,你身体的抗药性导致两股力量不断相互抗衡。现在的你太过虚弱,连最普通的迷药都能在你身上发挥出几倍的效果。”
贾法尔听完华老头的诊断,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汗庭。”
“突厥有人能解这蛊?”暗七问道。
贾法尔摇摇头:“不敢打包票。但如果她都解不开,那就没人能解了。”
贾法尔轻轻示意华老头上前帮忙换药。当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暗七身上的绷带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暗七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暗七平日里虽然行动自如,但从他的表情中能看出一丝隐忍的痛苦。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肩膀上那道长达两寸的伤口——红肉外翻,虽然血迹已经凝固,但狰狞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
先前因为贾法尔自己也受伤了,并没有功夫顾及他。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而最严重的是后颈处的伤口,由于蛊毒的影响,伤口周围已经泛出诡异的紫色,皮肤下隐约可见蛊虫在蠕动,仿佛一条条细小的黑影在暗处游弋。
“还有三天,商队就能进入突厥境内。”贾法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商队会在周边的小镇补给水源和食物,之后就会直奔汗庭。”
华老头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得抓紧了,最多半月,他必定会毒发身亡。”
华老头拿起木勺,仔细地为暗七涂抹药膏。暗七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药膏敷在伤口上。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的沉默后,华老头终于打破了宁静:“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真的不害怕吗?”
暗七的目光依旧落在天上,语气平静:“怕又能如何?与其恐惧命运,不如做好准备。”
贾法尔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我们应该再加快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