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低沉的嗡鸣。
后座内,一名男子斜倚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他穿着一袭深堇色的袍衣,面料是上等的绸缎,袖口与衣襟处绣着藤蔓纹样。
男子眉峰如刃,墨色深浓。他的双眼此刻紧闭,睫影如夜,眼下一点泪痣,如墨滴落血,妖冶中透着冷峻。胳膊随意地搭在车窗沿上,手指轻按太阳穴,指尖纤细而骨节分明。
即便是在这样慵懒的姿态下,也能看出男子身姿修长而挺拔。衣袍的腰带紧紧束在他的腰间,勾勒出窄而有力的腰线。
车子缓缓驶入一道高耸的铁门,两旁站着身着军服的士兵,见到车辆经过,纷纷挺直腰板,行着属于他们标准的军礼。
轿车穿过宽阔的庭院,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最终停靠在洋馆门外。
车门从外被人恭敬打开,堇衣男子慢悠悠地走下车,脚步虽缓,可所有人都能感到不容忽视的压迫。
他抬眉扫了眼站在门边的管事,声音冷淡:“你们大将呢?”
管事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谨慎:“少爷,您父亲有急事外出了。东部发生大地震,皇居内阁下令,让各部属带人前往治理。”
“呵,治理还是肆虐,谁知道呢。”
男子嘴角勾起抹讥讽的笑意,眼中闪过不屑。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再问,径直朝内走去。
然而,就在踏入大厅的瞬间,脚步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彦仓镇在地震范围吗?”
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
管事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答道:“彦仓镇一带的平原全都处于地震范围内,此次伤亡巨大。”
男子本就阴郁的脸此时更添一层晦暗,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宛如蛇瞳,紧紧锁定管家:“立刻备车,我要去彦仓镇。”
管事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少….少爷,此时那边道路已经全面封锁了,除了部署的人员和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那就给我安排军车!”
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和审视,“军车不行就安排载人机,这种事他们难道干得少吗?赶紧。”
管事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
平日里,少爷总是一副万事不理、漫不经心的样子,此刻却气势逼人,令人不寒而栗。管事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连忙点头应道:“是,少爷,我这就去安排。”
男子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路。目光透过堂厅的窗户,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
遥远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地震后的废墟、倒塌的房屋……如果她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心中像打翻了滚烫的开水,不知名的情绪莫名涌来。
“少爷,车已经备好了。”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子没有回头,他大步走出洋馆,深堇色的长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天微微亮,晨光像一层薄纱般铺洒在大地上。
姜莱被一阵微凉的风吹醒,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层柔软的毛毯,质地厚实而干净,边缘还绣着细密的花纹,显然不是随意捡来的东西。
她坐起身,目光扫过四周。
河堤旁,村民们三三两两地依偎在一起,有的蜷缩在简陋的草席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破旧的衣物或麻布。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恐,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拧成一团,随时会被噩梦惊醒。孩子们偶尔几声低低的啜泣传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在梦中释放。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缕灰白的烟从焦黑的木炭中升起,随风飘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昨夜的一切都像是被火焰舔舐过的记忆。泥土的腥气是大地深处的叹息,所有气息交织在一起,似乎都承载着生命的无常,
姜莱的目光越过空地上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河边。那个男人正蹲在岸边,背对着她,专注地修理着一艘破旧的渔船。
他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隆起,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粗糙的木槌,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船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船身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几块新木板被牢牢地钉在破损的地方。
河面上泛着淡淡的雾气,水波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细微的哗啦声。男人的身影在晨雾中有些模糊,但他挥锤动作却异常清晰。
姜莱认识小仁,这些年来,她时常搭乘他叔父的渔船往返彦仓镇。几年前年,小仁还是个瘦削的少年,总是沉默地站在船尾,青涩、倔强。
她曾见过他在风浪中稳稳掌舵的模样,也见过他在烈日下修补渔网的专注。
时光流转,昔日的少年已长成了如今这副沉稳有力的男人模样,肩膀宽阔,眉宇间多了不少坚毅。
姜莱站起身,轻轻抖了抖毛毯,将它折叠好放在一旁。迈步朝河边走去。脚下的草地湿漉漉的,露水沾湿了她的鞋底,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走到男人身后,停下脚步,轻声说道:“谢谢你,小仁。”
男人没有回头,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船快修好了,晚点就能送你回去。”
姜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他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泥土和木屑,显得有些狼狈,但那股沉稳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她转身望向远处的彦仓镇,晨光中,镇子的轮廓依稀可见,但那些熟悉的屋顶和街道却早已不复存在。
“有船!有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