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低下头,看着怀中巨大的蛇首,安静伏在她膝上。一只眼眶空洞幽暗,如深不见底的枯井。鲜红的液体顺着鳞片缝隙而下,浸透了她的衣襟。
四处满是尖叫和哭喊,似从地底传来般狰狞。
焦灼的烟尘混着血腥气,刺得她喉咙发紧。映在墙壁上的火光像无数扭曲的鬼影,张牙舞爪舔舐着半空,灰暗的天幕如今已染为一片猩红。
手握长刀的士兵步步逼近,脚步整齐,响彻着死亡的鼓点。刀刃上残留的不知是未干的血迹,还是火焰的余烬。
一袭黄栌染的御袍映入姜莱余光,头顶传来似从喉咙深处涌出的嘲讽,以及那满腔不甘。
“你看清楚了吗,他也不是人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姜莱冷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吝啬得不愿施舍眼前人半分目光。
她将手掌缓缓抚在蛇身上,仿佛那是她与这世间唯一的联系。
“没事,我陪你等,等你看清他死的样子。”
一旁的男人并未在意她的冷漠,语调突然放松下来,好似什么期待的事即将发生。
姜莱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上,她轻柔地抚摸着蛇鳞,将体内灵力尽数释放。
意识渐渐开始涣散,余光里周围的景象也逐渐模糊,那些狰狞的哭喊此时已变得悠远而空洞。眼前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还在张嘴说着什么。
这一生,姜莱走得太长,也走得太累。
她曾以为自己是被这世界眷顾的,可如今看来,不过也只是命运一场嬉闹罢了。
突然,手掌下传来轻轻的颤动。
姜莱笑了。
“你要好好的啊,小蛇。”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风中的一缕叹息。
姜莱,这名并非她与生俱来。
她原是角落里的一株无名野草,默默地生长,可命运的钥匙,将她送往了另一番天地。
那日正值春光明媚,暖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她叫什么?”
女人驻足,视线停留在一棵苍老的槐树上。树上嬉戏的女孩,有一双灵动的眼,似能照亮周遭般见之忘忧。
“我们唤她小野,这孩子性情活泼,爱动,原本我打算留她在院中,自己照料。”院长轻叹一声,眼中闪过无奈。
小野,此名简朴直白,正如其人,未经雕饰,率性自然。
“若您真觉有缘,可先办理暂居手续。带小野归家,待段时日后详加考虑,再决定是否正式收养。”
院长谨慎提议,心中忧虑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或难适应小野的性情。
“不必了,我就要这孩子,即刻办理手续,改名为姜莱,随我姓。”
从这时候她就开始有了自己的名。
姜莱,姜莱,将来即来。
两月后,姜莱随姜女士踏入石溪镇,小镇覆以皑皑白雪,宛若天地间最洁净的丹青,宁静肃穆。
石溪镇其名恰如其境,一条曲曲折折的清溪,玉带般环绕小镇,溪中散布着各式各样的石块,或大或小,姿态万千。
街巷两侧,树木身披银装,枝头缀满冰凌。
道上铺陈着厚厚的积雪,每一步踏下,都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响。
姜莱紧紧跟在姜夫人身后,沿着石板铺就的小径缓缓而行,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姜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一位老人家,从自家门扉中探出身来,面带微笑地问候。
“姜莱,去打个招呼。”
“……爷爷好。”
刚抬脚没走两步,
“姜女士,这是我刚摘的墨鸠花,拿回家装饰一番吧!”
身着某种传统服饰的妇人,提着一篮深黑花朵,热情洋溢地递了过来。
“姜莱,接过来。”
“……”她走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花篮。
姜莱发现,这镇上虽人烟稀少,但无论男女老幼见了姜夫人,各个都点头致意或含笑问安,眼中皆含敬慕与爱戴。
“从今日起,你便住在此地,我未必日日得闲陪你。”
面前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青砖灰瓦,雕梁画栋,每砖每瓦间都透着雅致。
“我不在时,你切记不可擅自离镇。”
姜夫人一面说着,推开了那扇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木门,一缕淡雅的檀香随之飘散开来。
她领着姜莱穿过幽深的回廊,踏在岁月的静寂之上。
“此外,我会为你安排一些功课,帮助你读书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