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玖准时到达公益晚会现场,环顾四周,眼睛在人群中扫过,最终一眼就锁定了那个三年未见的人。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对方——晚会结束后,等我。
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那晚,他们一起在小王子的幻想世界里遨游,第二天,何祺然便离开了夕阳村,告别了那个曾让他停留的地方。他说自己要先去看广阔的世界,再慢慢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几年过去了,他们各自忙碌,偶尔联系一两次。伽宇回到了父母身边,小三也转学去了上海,而何祺然也开始了他的新篇章。虽然三年没有见面,可是那份默契始终未变,何祺然看着尚九玖的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眼中闪烁的那一丝信息。
“何祺然!”一个声音把何祺然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他回过头,眼神穿透人群,终于在那片人海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牧沐,好久不见。”
牧沐是何祺然和尚九玖的共同好友,他的性格总是开朗而阳光,像盛夏街头跳跃的光斑,话语里总带着笑意,轻盈得就像风吹过铃铛的声音,微微一响,便能让人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圈里的人都说牧沐像个小太阳,哪里有阴暗,哪里就有他,何祺然也深以为然。牧沐是让他和尚九玖永不走散的关系纽带,也正是他亲手为他们系上了那条看不见的线。
“好久不见,真是太想你了!”牧沐一只手轻松地搭在何祺然的肩膀上,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走吧,去听九九的演讲!”
何祺然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他一向不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喜欢静静地呆在一旁,观察周围的一切。
“那我去找别人了。”牧沐见劝说无果,轻笑着站起身,走之前还不忘把一包吃食塞到何祺然怀里,脸上挂着那种清晨般温暖的阳光,习惯性地用上海话告别,“侬好好噢。”
何祺然轻轻一笑,目送牧沐离去,嘴唇微动,虽没有发出声音,看口型像是在说:“拜。”
……
“晚上好呀!”尚九玖扫视着座无虚席的会场,语气温柔,却又带着一丝挑逗,“今天的晚会对我来说,比任何场合都珍贵——因为这里坐着的是那些愿意为乡村孩子熬夜的人。”
“三年前,我在夕阳村支教,我曾经问过孩子们一个比数学题还难解的问题:山的那边是什么?”他笑着回忆,“九岁的小女孩指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峰,说,那里有会发光的金属大鸟。”
说话间,身后的大屏幕上迅速弹出了孩子们画的“钢铁大鸟”涂鸦。尚九玖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在描述偶尔飞过的民航客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这份38分的数学卷子背面,竟然画了精确的太空电梯结构图。之前有个小男孩在我家寄宿,我亲眼看到他一笔一画写诗时的专注,那一刻,我真的是眼睛发亮。我们总是用‘留守儿童’这个标签来定义他们,可有想过——这些孩子们,正是那些被迫早熟的小小地理学家、野生哲学家和民间工程师,他们正用冻疮的手,改写着爱因斯坦的公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聚光灯打在那张试卷背面,清晰的结构图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
尚九玖的演讲内容独具一格,没有过多的煽情,而是轻盈幽默,充满了颠覆性的比喻和互动性的反问,让人不禁深思。
演讲台上,尚九玖被舞台的光芒笼罩,仿佛时光是个神偷,悄悄带走了他身上的稚气,把他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他的身影成了所有人眼中成功的象征,可只有何祺然,才看见了他背后的故事——那些破碎的光亮,那些他曾独自背负的重担,那些在黑暗中一次次跌倒后再爬起的痛苦时光。
成长,他仰望着他,看见星光在时光的流转中璀璨如银河,同时阳光、云朵、明月、繁星都被他包围。
成长,他倚在窗前,同样望着他在风花雪月的岁月里渐渐茁壮成型,终日屹立在人群中的那棵苍天大树。
……
晚会快结束时,趁着忙碌的间隙,他们终于见了面。晚风热烈地吹拂,轻轻拨动了他耳边的发丝,黑蓝交错的面纱下,意中人如约而至。
“何大导演,那动画电影怎么样了?”尚九玖喝得微醺,眼角眉梢弯弯,带着一抹诱人的笑意,抛出一个媚眼。
自从何祺然告诉他自己要做电影的那天起,尚九玖便给他取了个带点儿暧昧的称呼。
何祺然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空气浑浊,让他觉得不舒服。他轻轻吐了口气:“要来为男主配音吗?”
“可以啊——”尚九玖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眸中闪过一丝俏皮,“特地给我留了个大男主?”
何祺然笑了笑,眼底的情绪难以言表,似乎在默许这一说法。
“对了。”尚九玖轻轻触碰了他的脸颊,温柔得像麦田中的微风拂过,“小三学校有个作业,要在乡阳村拍个小短片,你来帮忙吗?”
何祺然自然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后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再次分开,各自忙碌于自己的事务。
人群涌动,直到凌晨才慢慢散去。牧沐有些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好像突然失去了地心引力。
“何祺然,你男朋友还给你。”牧沐一边说,一边把他扶到沙发角落,笑得有些不正经,“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何祺然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告别。
他见过各种状态下的尚九玖,却从未见过他喝醉后的模样。
尚九玖像断了线的风筝,轻轻跌入梦与醒的海洋。夜风徐徐吹进来,昏黄的吊灯将他醉态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影子轻轻摇晃。尚九玖的眼神迷离,比平时更显得粘人,紧紧抓住何祺然的手臂,仿佛不愿放开。
何祺然费力地挣脱开这个“人型手铐”,换了个位置,正打算把尚九玖背起来,没想到对方突然嘟囔着:“你说人喝醉了是不是特别容易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