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没有说话，纪明霜尝试着碰了下林然的衣角，能碰到，这果然是梦啊……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入梦的呢？

“周可音，陈欣欣去哪了？”

‘陈欣欣’坐回了沙发上，“她啊，她就在这里，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你才能看得到她，不愧是我一开始就看中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这里是幻境啊……”

“你想要做什么？”

‘陈欣欣’拿起刚刚倒的一杯水，一饮而尽，而后擦了擦嘴边的红迹，她的嘴好红，就像刚刚喝过红油漆一样，那片醒目的暗红像浇灭火焰的红酒，“纪明霜，你怎么一直在提问啊，刚刚在问陈欣欣，现在又来问我，难道你问了，我就必须要回答吗？”

“随你，我要走了。”

眼看纪明霜和林然就要离开，在休息室的门关闭之前，‘陈欣欣’说，“请留步吧，也许我也愿意说点什么，毕竟我现在挺高兴的。”

纪明霜回头，“还会说‘请’，你什么时候这样有礼貌了？”

“这重要吗？”‘陈欣欣’似乎是在叹息，“我一开始看上的人是你，可惜啊……他实在是太碍事了，他把你看得你眼珠子一样，不对，你其实是他的外置心脏吧，你以前救过他的命？”

纪明霜看向了林然：“有吗？”

林然：“忘了。”

‘陈欣欣’说，“然后我看上了陈欣欣，但是……她的男友死去之后，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我很担心他们会像你们一样，幸运的是，那个男人愿意和我合作，应该说是深情还是绝情呢，因为爱她，所以宁愿让她死掉……”

纪明霜：“所以你们完全没有顾及陈欣欣的感受？”

“呵……这很重要吗，至少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陈欣欣’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口，新的旧的有十几道，“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我现在还是想得到你……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啊。”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梦呓，而后，房间里的‘陈欣欣’消失了，休息室里一片黑暗。

纪明霜坐回了休息室的小沙发上，林然尝试着开了灯，但房间里的灯忽明忽暗，还时不时发出电流的‘滋滋’声，每当灯光闪烁一次，纪明霜都能看到黑暗的房间里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慢慢地朝她靠近，它虽然弯着腰，但是比林然还要高，如果‘它’站起来的话，大概在三米往上了，它拄着拐杖，步幅很小，步速却很快，眼看它就走到纪明霜的面前了，林然把灯关了，室内又恢复了沉寂。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林然问道。

“我以为你会让我离开这里呢，毕竟，如果死在这里的话，我就会真的死掉啊。”

林然说，“我不知道，我是否是把‘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强加在你的身上……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纪明霜问道，“比如？”

“比如你以前并不会管这种闲事，你会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呆呆地看手机，而后，倒霉又平静地突然死掉，所以，我想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林然注视着她，她也怔怔地看着林然，他实在是太美了，从皮相到骨相，从眉眼到唇形，从身材到气质。

初见时的他就很美，美得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应该被摆放在艺术品展览馆里，被层层隔离带和钢化玻璃保护着，或者被收藏在保险箱里，用两把钥匙加上密码才能打开，但此时的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变得生动起来，纪明霜靠近他的脸，他的睫毛纤长，清亮的双眸如星夜下的湖泊，她没忍住，碰了一下他的脸，而后，她就收回了手。

林然有些无语，“纪明霜，你干嘛，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纪明霜说，“嗯……能感知到你的存在，我很高兴。”

“你高兴得太早了，先活过三个月再说吧。”林然说，“况且房间里的这家伙，虽然看不见，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这时，房间里的灯又开始忽明忽暗，那个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它直接出现在了纪明霜的面前，纪明霜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挥拳打过去，但她的手穿过了它的身体……不对，没有直接穿过，它的身体就像是细腻绵密的某种流体，虽然纪明霜没有任何痛感，但冰冷的触觉还是让她感到非常不适，纪明霜从它的身体中抽出手来，这才发现，她的手臂几乎已经完全变黑了，嗯，就像刷了一层油漆，或者直接纹了个黑臂一样。

要不是这里是幻境，不然她一定会崩溃的，她可没有去美容院做美白项目的预算，但如果放任不管，又显得特别难看。

林然一拳把它打倒在地，它倒地之后，组成它的部分物质开始逸散，当它再次爬起来的时候，身高大概变矮了六分之一左右。

它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它睁着黑沉沉的双眼，朝着纪明霜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林然站在纪明霜的身前，看着它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距离林然一步之遥，它站在了原地，指着窗户的方向，把嘴张到最大，开始大声尖叫。

纪明霜捂住耳朵，从林然的身后探着头看它，它如同流沙一般的轮廓正逐渐瓦解，瓦解到最后，它变成了一把黑色的沙子，从门缝里溜走了，但它的尖叫声似乎还在房间里回响，久久不能平息。

它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员工休息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