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霜和林然离开了员工休息室。

这里的布局和公司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没有老板，没有同事，没有往来匆匆的脚步声，没有打印机运作的声响，没有卫生间里的滴水声和偶尔的水流声，楼道里只有昏暗的灯光，静得像世界末日一样。

林然走在前面，纪明霜跟在他的后面，他碰了一下其中的一扇门，这扇门立刻‘吱呀’一声缓缓敞开了，并不刺耳的声音被拖得很长，晃晃悠悠的。

纪明霜走到门口，往房间里面看去，这里堆满了文件，从地板堆到天花板，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她走了进去，踩在散落的纯白文件之上，留下了一串红色的鞋印。

她随手拿起其中的一本蓝色的大文件夹，里面放了十来份装订好的合同文件，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合同，翻开，除了封面上写着‘合同’两个字之外，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字，全都是空白的。

果然啊……

这里是纪明霜的梦境，也是周可音制造的幻境，陈欣欣的灵魂偶尔会被困在这里。

合同的缝里好像藏着什么字，纪明霜找不到起钉器，林然把钉书针拔了下来，把文件递给了纪明霜。

纪明霜接过文件，在装订的位置看到了几行小字：你在哪儿啊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和别人结婚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纪明霜又挑了几份合同，直接暴力扯开，装订的位置都是些类似的文字。

她拉着林然离开了这个房间，在他们离开这个房间之后，房间里的文件轰然倒塌，纪明霜回头，只看到了倒下的墙、一堆沙子、裸露的钢筋和缠绕的电线。

她走到了下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大，色调是温暖的，房间的一边摆着一张餐桌，餐桌上放着四菜一汤，一家三口正围着餐桌坐着，那个二十多岁的男生被父母围在中间，父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嘘寒问暖。

纪明霜和林然在门口换了鞋，走近之后，房间里的三个人立刻不说话了，他们转过头，似乎是在直直地盯着两人。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像三个粗糙的假娃娃，纪明霜掀开桌布，把桌面下方的人偶模特揪了出来，模特的身上穿着陈欣欣的工作服，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也写着陈欣欣的名字，但假人终究也只是个假人，陈欣欣也不在这里。

两人离开了这个房间，走进下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小小的，墙面白白的，上面用蜡笔画了一扇卡通的门，画上去的门是推不开的，但纪明霜能听到门后传来的对话声。

先是陈欣欣的声音，“妈，我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你们抽屉里的东西了。”

“东西？”女人的声音有些警惕，“什么东西？”

然后是碗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与此同时，饭桌上筷子与碗碟相撞的声音也停止了。

“你翻我们的抽屉干什么？”这是一个男声，声音很是威严，蕴含着隐隐的怒气。

“你们没有把抽屉关好，我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放着的房产证，为什么五套房子都写着弟弟的名字，包括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所以你们每个月都在给弟弟还房贷？”

“别顾左右而言他，陈欣欣，你为什么翻我们的东西？”筷子被重重地砸在玻璃桌面上，整张桌子都在震动。

“哎呀，老公，不要生欣欣的气嘛，欣欣也是不小心的。”女人拍了拍男人的背，而后又开始做和事佬，“欣欣，向爸爸道歉，你以后不能翻爸爸妈妈的东西，知道了吗？”

一个男声插了进来，这个声音很是年轻，应该是陈欣欣的弟弟，“爸，妈，我吃饱了。”

“阿荣，你怎么只吃了这么点，桌上明明都是你爱吃的菜啊……”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拉开椅子，离开了餐厅，女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欣欣，你在饭桌上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我不明白……”

“以前？”男人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有吃有穿，住着省会的大房子，每年我们买给你多少漂亮的礼物，鲜花、首饰、衣服、鞋子，我们还托人给你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弟弟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有两万块，我大学时期的生活费只有三千块……”

“陈欣欣，你以为我们赚钱很容易吗，你以为三千块很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