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陆夫子广袖一挥,空中浮现五色灵气漩涡,“火符需借木生,水符当引金助——然初学者最忌贪多。”她特意摄来一截桃木枝,以木灵气勾画“火鸦符”首纹,“若这般强行催动……”
符纹尚未成形,桃木已“咔嚓”裂开,窜出的火苗反倒灼焦前排弟子的鬓发。
“五行生克乃天道铁律。”陆夫子弹指凝出水雾灭火,顺势展开一卷《五行轮转图》,“且看这水纹接金纹处——金生水,故画水符前,可先点金灵为引。”她示范时故意放慢动作,让一缕金灵气如游鱼钻入符纸,方才勾出湛蓝水纹。
姚舒然蓦地想起父亲玉简中的“君臣佐使”,符纹相生之理,竟与炼丹时灵草配伍异曲同工。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无须符纸,高阶符修亦可画出天阶符箓。”陆夫子并指凌空一划,灵气凝成的“引雷符”纹路竟在虚空停留三息。满堂惊呼声中,符纹引下的紫雷将窗外石凳劈得焦黑。
“当然,尔等初学还是老实铺纸吧。”陆夫子捋须轻笑,“当今修真界符修分三派——守旧派坚持黄纸朱砂,革新派推崇灵玉刻符,激进派钻研神识烙印,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成。”
她袖中飞出数枚留影石,画面中既有符修在兽皮上勾画上古巫纹,亦有修士用噬金蚁在玄铁板上蚀刻阵符。最离奇的当属某位大能——竟将符纹刺入妖兽脊骨,战时抽骨为符。
“但万变不离其宗。”陆夫子忽肃容道,“符纹本质是灵气轨迹的具象,尔等要学的非描形,而是悟其神韵。现下翻开《天罡符典》第七页。”
姚舒然随众人掐诀唤出玉简,神识忽忆起玉衡镯内某枚留影石。画面中母亲林知意的月白菱带拂过山崖,带起的风痕竟与“聚灵符”收尾纹路暗合。她心跳陡然加快——原来母亲平日施法时,早将符道化入举手投足!
“定炁需如老僧入定,启符当似幼鹿跃涧。”陆夫子的讲解拉回她的思绪,“落笔时想着是在为灵气修路,勾煞处便是设卡拦劫……”
午后,玄玑峰北侧实操基地的地面遍布玄晶阵纹,将方圆百丈划为独立结界。姚舒然选定东南角的“坎水阵”,自玉衡镯中取出冰蚕丝符帛铺开。
陆夫子立于墨玉砚池前,亲自调制一碟“青蚨血符墨”。“今日只练‘避尘符’。”她蘸墨画符,笔尖悬而不落,“第一纹引地气,需如老根扎土;第二纹聚风息,当似柳梢拂水;第三纹……”
话音未落,西侧忽传来“轰隆”闷响。某位心急的弟子将三纹一气呵成,符纸炸开的烟尘糊了满脸。
“这便是‘意滞’之劫。”陆夫子不恼反笑,引那弟子近前,“你且细看——地气未稳便引风息,如同筑屋不夯地基。”她执起弟子颤抖的手,带其缓缓勾画,“莫惧灵气微弱,初学如幼雏试飞,跌跤反倒长记性。”
“画符三劫,一曰灵乱,二曰神散,三曰意滞。”陆夫子指尖点向某张扭曲的“避尘符”虚影,那符纹骤然爆燃,“若以火灵气勾水纹,便是这般下场。”
姚舒然紧盯夫子演示的“五行轮转图”,忽悟透昨夜外祖父玉简中“金灵气为刃”的深意——原是以金灵为枢纽,将其他属性的符墨锁于特定轨迹!
她依样起笔,琉璃骨却自发调和灵气。第三纹收尾时,符整张泛起湛蓝柔光。
姚舒然怔怔望着悬浮的避尘符,惊觉自己未用琉璃骨镇压灵气。原来玄玑夫子所言“意不滞”并非强行控制,而是如父亲炼丹般借五行相生之势流转。
远处传来其他弟子符纸爆裂的闷响,她却嗅到符墨中逸散的冷香——这气息与筑基丹开炉时的丹香何其相似?姚舒然唇角微扬,又抽出一张符帛。
这一次,笔走龙蛇间隐现丹火纹路流转,竟将炼丹控火术化入符纹勾画。
“妙哉!”陆夫子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以丹道化符理,此‘避尘符’竟带涤心之效。切记,符道万千,适合方为大道。”
姚舒然终于明悟为何画符比炼丹顺手——那些在罡风谷挨过的金针、丹房炸过的炉火,早将灵气脉络刻入骨髓。符纹于她不再是冰冷图案,而是流淌在琉璃骨中的另一种呼吸。
暮色染襟时,姚舒然望着案头摞起的一叠成品符箓。避尘符泛青,神行符鎏金。她忽觉这略显歪斜的稚嫩纹路,比玉简中规整的符纹鲜活三分。
姚舒然捏着微烫的符箓,耳畔响起母亲玉简中的教导:“万物皆可入符,唯缺破局之心。”她望向窗外,豁然开朗——符道与丹道一般,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