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自从我们的母亲死在安多米扬.美斯明剑下后就精神欠佳——你提出的指控我愿意接受,”是另一阵声音,在这情况下仍清晰,明朗,接替这没有法律能力的人开口,尽管他的面色故是苍白:“我对杀害了璐德温和丰能昂莎的罪行供认不讳,也承认我曾放任‘联盟’和王室的敌对,未施加干预政策,如果您愿意接受,我可代我的兄弟受刑——即便是酷刑也无妨。”
达米安费雪黯声道:“我没有后代,我哥哥却还有妻子和孩子。安多米扬阁下的遭遇我已和父亲核实,他们二人那时悲痛欲绝,无暇关注手下士兵的动向,诚为失职,难脱其咎,此罪行我愿一并承担。”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么!
怒吼和嚎哭从那老贵族的口中喷发而出:——你以为你被切成一千片就能弥补我侄女受的罪,遭到的侮辱了么?
一个不够,两个不够——一千个都不够——我要你们——
诗妲库娃哭倒了下去。也许她仍有一丝理智使她不希望在拉斯提库斯面前说这件事,也许只是因为此话对于一个灵魂来说——太多了。我要你们所有人的命——我要你们这残酷,庸碌无为的灵魂都给我爱的人陪葬。她跪在地上,捂着面,悲声哭泣,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红色的复仇,而只是那纯粹的,失去的悲伤——她希望一个救赎从这空洞的寂灭中拯救她,然而人领悟永远是如此地朦胧,难以捉摸。
她难以维持。
拉斯提库斯叹息。这是声清晰的长叹,人可见他俯下身,以手扣额。
“你的侄女是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他缓慢道:“于情于理,她不得不为她过去的行为的赎罪,然而她所受的折磨是无法否认的——你确实能接受这惩罚吗,费雪?”
他询问这个来自他血脉的儿子,而,听到这名字,达米安费雪的自持破碎了;达米安里德,甚至都出现了一丝清明。只见做弟弟的缓慢抬起头,含着泪,看向拉斯提库斯,他点头,但做了最后一次辩护:
“我杀了璐德温姐妹和丰能昂莎姐妹——但我有理由,陛下,请您一听。”他仰起头,似下定决心,忽抬起头,指向台上的人。
台上的另一个人——达米安费雪用手指向安伯莱丽雅,后者仍如前般平静而不失威严地望着他。这权威和不凡的气度,似传递给了他某种讯息——他因此颤抖,但不曾动摇,仿堵上一切,大声道:
“我是为了能杀死安伯莱丽雅殿下——父王,我知道她是您的女儿,但她同样是一个来自海渊背后的恶魔。”他颤声道,迎着那蓝色的眼,感勇气被削磨,身体变冰冷,这话语简单而四周没有任何威胁——他只是不可抑制地感到筋疲力尽,如同他在坠落,无尽地坠落,因他在企图抵御不可为之的事——在那个瞬间,达米安费雪体验的是曾经厄德里俄斯和拉斯提库斯所体会的——他在企图对抗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之灵的意志,那关于蒙昧和杀戮的意志,迷茫和灭绝的渴望——而,他是绝不能和这两个前行者相比的,因此他几乎是被溺毙在其中,被同化和吞没着,感受那莫大的力和丧失。
“此事,我受‘兄弟会’的前首领叙铂.阿奈尔雷什文告知——他尚在人世,只要寻他对证,就可证明,他曾有机会亲口听‘海渊’对面之人承认,安伯莱丽雅是个……”
他没能说完。安伯莱丽雅看着他——她没有任何动作,没说任何话,只是注视,而他便这样跪倒下去,咳嗽不止,似乎因自己的荒唐而感可笑。他感到孤独,继而是眩晕,因身处无法逃离的迷宫。
人群窃窃私语,直到拉斯提库斯起身。达米安费雪感有人影落在他身前——他抬起眼,便看他的生父对他伸出手,拉斯提库斯将他扶起,继而勒令现场的众人各自回到房间且绝不允许私斗——他之后对达米安费雪说:
“跟我来。我跟你单独说明此事。”
此事先前从未发生;他因此恍惚。他似在漂浮。拉斯提库斯站在他身边,这感觉竟让他安心,因生父遮住了安伯莱丽雅的目光。他踉跄而虚浮地跟随拉斯提库斯外出,恍惚而悲伤,但,仍然,那寒意挥之不去,如有蓝火追随身后,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