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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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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Revisited)

她伸手拨开树帘,听远处传彻来的叫喊,奔跑的马嘶声,见林中渐被光明照亮。这人造的灯火,有些太彻底,透亮,令她久对夜空的眼多少不惯,因而涌出一层热泪,但很快,其覆盖的石层,却是她的微笑;她躺在两根树叉之间,翘起双腿,见这连绵的队伍流经林间,奔腾向下,如被虹吸淌向它的目的地。不是商队,不是旅队;她认得这声音,听见马摇晃的轡绳,人碰撞的铁甲有如钟佩铃音;她认得它的气味,吐纳它的汗水,污秽和因强力紧张而生的那池沼涩气——她记得它,理解它,记忆它,如其深入骨髓。这是支军队——整支队伍,经行她所在的高树下,足用了近七分钟;一支完整,喧扰,充沛的军队,只会前往那更熙攘之处。又过了两分钟,其间她始终看着天空,勾勒眼中明星的图景,终认为其对她而言,杂乱更胜序列,无谓更胜美丽。哪儿有那意义和答案呢?讽刺的是,这对她来说,更是一个可接受的,带来安宁和完整的答案;她将手背在脑后,透过林冠的遮掩,对着夜空,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在夜色和寂静再度降临,黑夜抹去她的面容时,她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如鬼魅,如云豹般从树上腾起,以那木屑的芳香为跌落的信号,一路在树枝间攀爬飞跃。而后,当她落地,那更像是只动物,而非人,贴地掠行,冲破芳草之城,落叶的帷幕,直到山体的边缘。

她直起身。火光再度绚烂,铺盖她的五官四周,抹去其关于年龄和个性的任何标志,唯留下那火之粒子的晕染环绕,明如朝霞。她昂首站立,姿态矫健,可见远处,穿过草海,那飞溅火光的城市中心传来喧哗,喊杀和尖叫,伴随着那远海清风,盖她面容,而,尽管她远不在其中心,却可感汗水滴落鼻梁眼间,似蒙雨的雕塑,在其冲洗下变得越发鲜明而真实——仿佛她被吸纳入其中,而认清,这终究,才是她的本真。

她低头看向盖特伊雷什文草野中央那队匆忙奔赴战场,愿融火一体的军队,心想她可与他们共心同情;她能在那于黑暗中穿行,留下风的痕迹的骑兵队上看见自己。是的——她露出那笑容,对他们说——我也在做这个。我也在奔赴我的场地——而,同你们一样,我也担心迟到。

但她恐怕不会迟到了。塔提亚,抱臂站立,在她纵身投入这混乱战地而乘起水流,隐于其中航向更被前,仍面露她青年时标志性的微笑。这笑容没有什么含义,甚至对她本人来说,更像一种锻炼。她的精神因此充沛饱满,注意力盈满于应做之事上,但,仍然,在这夜风中——就在这滑行,拥抱这具身体恢复的机能的命定畅快前,隐约,她仍能听见一两句来自幽冥的呢喃。“还是笑容适合你,塔提亚。”她仿佛能听见奇瑞亚,那女人,不是以成人的姿态,而是以那孩子的模样,在她背后轻语,而唯是这句话稍降她微笑的饱满,她因此略转头,没有看爆发混乱的‘海境城’,也不再看那在暗影中,将至,未至战场,尽处那中间态的骑兵,而漫无目的地,遥将目光落于一草野上升起的寂寥丘陵上,而刹时,她的头脑宛在融化的五感里——她听见风中鸣鸟嗜血的欢乐,红旗猎猎作响,甚染变她眼前的色彩,这种无缘由,无目的的想象,似令她置身那山丘之上,向下看。铁甲奏鸣,血滑铁锈,她看见盖特伊雷什文的平原,而心生瑟缩,如有何事,她宛不愿意,不敢去看。

眼如栗温顺,疑惑地望她,宛置疑,也邀请着她。塔提亚看见那个棕发的男人站在那儿,仰头,从丘陵下望她,而,在她能再度眨眼前,她用笑容割断了这想象;忽而,她有力地挥动手,手指合握,鸣道:“来!”

在她能清晰看见那眼睛前,她不再想象。战马自夜中奔驰而来,她跃马而上,卷起尘土,奔赴战场。

“——你来了,昆莉亚。”来人道,第一目,在孛林的轻烟中,给她留下的是一个如水的苦涩微笑,而,刹时,昆莉亚便恍惚了。此想动,在她的面上,见之是一处风尘仆仆的坚毅软化为几许酸涩,几许同情的怀念。她下马,听维里昂与她道:“你这些年必然也是多经苦劳了,面色辛苦。”

(二人于孛林城门前相见,正在那稍见绿藤盘旋的石转下方。有水声静响,水风吹过。孛林,尚未打开门扉,便在内里,化作此流动之物,笼罩人身,二人对望,而,此位置选择的巧合与哀恸,便要在数年后领悟了。)

幻影。这是维斯塔利亚,在那一日巡礼教堂的教诲而令她彻底转变了某种看事物的方式后,若得她询问她在目视故人时更生出的愁肠与陈情的原因后,对她所说的词——但也可理解为,既视感。但怎样都是无法表达昆莉亚真正所见所感的。她前进一步,握住维里昂的手,目视他的面容,原欲道:“你也辛苦。”却刹时悲从中来,变了神情,张臂一揽,将维里昂扣肩抱住。她紧紧抱着他——莫说是妻子拥抱丈夫,莫说是姐妹拥抱兄弟——还要深,还要深。那既视感,自从她像证见般在那云下领悟,从此无论见到何人,所知都仿超越了当下之身,而宛行于水中,有万般千感溯流而来,如是她现在,抱着维里昂,手臂颤抖,亦可感那曾跋涉在黑水中所见的身影,那穿行白山时紧握的双手,由是,最末,她又回到盖特伊雷什文,穿过草地,往丘陵上望去,心灵震颤——拥着维里昂,她感到的是怜爱,是同情,是如家人般的信赖和强而有力的联系,但想到她——想到那深沉的,穿越了时空的执念——竟最终是痛苦了。人啊。这是爱,还是愚痴?

因此,维斯塔利亚对她说:人心所感,没世难忘。

她感到维里昂,亦卸下了面上最后残余的,武装性的笑容,颓唐身体,靠在她的肩上。他轻轻拍打她的背,既像依靠她,又像同兄长般宽慰她;她感到他的一滴泪水,带着恐从未与人能言的悲伤徒劳同海似的疲倦,落在她肩上;孛林怀抱着二人,她听他轻声说:“欢迎回来。”他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昆廷。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每一寸力气中,都夹杂着两人对这世界的无奈和叹息。

“克伦索恩已出发了。”入城时,他与她道,她正惊讶于孛林街道的萧条。过去人群熙攘的下城区竟若为水洗彻,空气清新,街道落灰却整洁有古意,两人倒似穿过林木而扰古城清净的意外来客,其景,在去除人声而格外清晰的‘黑池’之响中,美则美矣,更增添她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疲倦惆怅,忽闻此言,更是吃惊,回头道:“如何是克伦索恩亲自去?可带了护卫?”

维格斯坦第摇头:“不曾。他执意如此。”昆莉亚便焦急问事因,维格斯坦第叹气,稍作沉默,同她备道:“我将实情同你说,还请你别惊讶。”他又望她一眼,看她容貌,心中似有了直觉,又笑道:“不过,你恐是会平静的。”他复开口,语气平静,将叙铂声称他同米涅斯蒙的关系,这三年来兄弟会的内幕一一表明,又谈及‘回忆宫’彻底崩塌,米涅斯蒙失踪,克伦索恩携‘无色’奔赴王心所在一事,中见昆莉亚,虽对个中种种细节有惊讶理解,但整体绝非难以置信,只是苦笑。他叙完,见她点头,与他道:

“叙铂本就是米涅斯蒙一事,维斯塔利亚夫人同王女,以及安多米扬阁下俱是知晓,我虽不明缘由,也认为确有可能——抱歉我讲不出什么道理,毕竟我是个武者。”维格斯坦第摇头:“你从来如此。”两人复沉默,他又道:“但我也一样——对这件事,我们能说什么?”

他叹息,迎着水风,稍偏过头,有建筑的阴影洒落二人面上,昆莉亚别目而望,见是那城中的‘圣女’教堂大殿,情景相映,更添她沉思,耳畔,正是维格斯坦第的声音,惆怅,试探地勾勒此事:

“往世和来生……”

此言使她心中有感,回目看他。‘圣女’之像的阴影仍在,她却若平静了些。维格斯坦第见状,微笑道:“你如何想这件事?”昆莉亚沉默片刻,也露出那沉稳笑容,轻声道:“我想我很高兴先前已遇见过你,未来也高兴还能相见。”他闻言一愣,继而轻笑出声,眼中却含泪了。

两人继续向前。

“……你不曾想过关于我们命运的事么,昆莉亚?”他道:“关于这无法改变,似囚笼般的命运?”他喟叹,思及眼下一切,往特里图恩去,往事纷纭,诸多劳作奔波正在眼前,又化为乌有,兜兜转转半生,竟回到了原处:眼下此景,岂不若继承者之战最末,三王争霸之时?血王渴血,白王自谋,黑心无主,乱象不可平——他想着,心中忽生一念,转头看她,见她也在望他。

“不会一成不变的,维里昂。”昆莉亚道。她思索如何言谈此事,到底没有彻底的依据,只从浅显的说起,低声道:

“……血龙心不会被解放,因它本不在封魂棺内。早在十八年前,维斯塔利亚夫人回到南方时,就将它一并携回,除她以外,无人知道此心在何处。”

维格斯坦第略睁眼,昆莉亚竟在他眼中,看见一抹绝望后的希望。二人缓缓上攀,他忽前倾身,稍近她,道:

“这样么?那太好了——但我们也不应该让白龙王得偿所愿,不是么?”

她犹豫片刻,道:“若有其余办法,自然不应。你我都曾与米涅斯蒙照面,知道他的可怖。我绝不认为他的龙心会不如血龙心危险——此番解放龙心,实在是时事所趋,别无它法,虽有诸多阻挠,但必要排除万难,让那唯一得到解放,能选择安伯莱丽雅公主的,是黑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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