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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在天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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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克伦索恩答:“你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灵魂是存在的,甚至是循环的——”

“那是为什么呢?你能从物质上解释吗?”米涅斯蒙凌厉道:“动物也有灵魂,也会循环吗,关键是,为什么不会产生新的灵魂呢?若你能解释,你就要给出它的产生,发展,循环,结束的过程。万物无不可,唯有灵魂,我至今不可得出答案——我只能说,倘若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灵魂是不归来,不循环的。它顶多是一种意识,自有其驱动的能量和编织的纹理,但不像这样。在兰德克黛因,还有另一样东西,也是违反物质规则的,你能说出那是什么吗,克伦索恩?”

他摇头。“别说了。”他低声呢喃,来回踱步:“别说了。”

但声音继续:“不断归来,从未消灭。在天为龙,碎身如云——我们的世界中,这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相反的对于物质规律的违背,那令我们的女神痛苦的存在,和她的执着,原本来自于同一事物。”

别说了。他咬牙,但雷声,雨声,真相,都似乎如梦中般鲜明,砸落他身上,道:

“你说我违背了女神。若我真的违背了她对我们兰德克黛因人的圣约——我怎么可能会是龙王呢,克伦索恩?两千年前,我在龙云中看见的一切,令我如今也无法放下,而,再怎么向物质中寻找真理和答案,如今,我都不得不承认,”他转头看向那人,看见他苦笑的面容,仿见其后,那白玉般的微笑,而,最可怖的是,克伦索恩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我是一个兰德克黛因人。她在最初那一日,许下的关于爱的圣约,同样束缚着我。她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女神呢?这违背了物质的道理,逆反时间的循环,甚至诞生了‘龙’的奇迹,就是她创世之时的约定,龙心之所以会诞生,非但原先不是因为对她的仇恨,而是在圣约破碎时,尚且还在挣扎着赴约的,我们的遵从,但,克伦索恩,两千年前,这约定……”

奇怪,此话尚未出口,他已悲从中来。一行泪水自克伦索恩面上落下,其中映照着米涅斯蒙苦涩的笑容:

“这约定,已被它自己内部的张力所破坏。龙心在杀死女神的一刻,其机制注定会破灭。曾经达成的神迹无法违抗物质的压力,你可以说,从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结局就是注定的。是选择‘轮回’的苦难,还是‘灭绝’的崩溃,亦或——我将交给你选择,”米涅斯蒙道:“在最后的时刻,选择用‘永世’的权能,封存我们曾在她的手中诞生的灵魂?”

若你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遵从这约定,不可回归生命的浪潮?

米涅斯蒙苦笑道:“过去的两千年,不是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吗?我们的生命,已经不可能再离开我们的灵魂了。”

……在爱之中诞生的灵魂,怎可能无爱而生呢?

而,虽无法理解,克伦索恩仍泪流不止:大约是那个寒冷如冰的米涅斯蒙说来此事,最让他悲伤罢。只是他心中混杂的那许多复杂的感情,是这个时候的他,怎样都说不明白的了。

……是了,为何执着?

我们难道是不知道这个物质世界,不循环不剥夺就无法存续?(食髓知味般理解。)我们难道是不明白单单是以这清醒的心去构建文明就是要痛不欲生?(钻心剜骨般了彻。)不懂生存意味着机械,劳作和战斗么?(若不懂得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不明了我们的神定下的互爱互敬的圣约是徒劳的逆天而行么?

——了如指掌!

她咆哮,发力将身边的士兵震开数米,背后已是退无可退的裂谷悬崖,手已几无力握住刀柄,气喘吁吁,面前血落如注。

“……你们退下罢。”她沙哑对一旁士兵道,复面朝身前士兵,抬剑起势,宣告道:“我来对付他们。”此时战况已是狂热,达米安费雪显然心知肚明,面色严峻,身旁环绕所剩的数十士兵的粗重呼吸在雨中有如刀割,目视其面前之景,这个直刀而立的高大人影,看其身上泛起高热的水汽和那轮廓中透露的深黑,呢喃这个词:龙。龙。龙。他抬头,那对蓝色的眼则悬浮其上,静望着,使他焦躁而苦痛:

这根本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昆莉亚阁下!”他抬高声音,欲最后一次交涉,却在猛然回头时,已见那人影呼啸而来。

他屏息凝神。

“慈悲——”

他指认到——在溅如圆环的雨群和流云般的身姿中辨认这一绝技——它实在是太适合这样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了——这般舍身护法的气概,将一具高大身躯化作水云般泥沙血肉的流畅自然,空气都似乎是半凝固,黑暗的,使人去领会——这不就是龙的本相么?将一切都献給了那本不可为之的理想,在幻想中企图用苦痛扭曲现实——兰德克黛因的另一半存在。“殿下!”有人飞扑而来将他压下,得救他一命,然他在最后,仍和昆莉亚对视,见她的目,全然是龙瞳,不由恍然。

(如果这是我们的本性。)

他心想:那我又在企图守护什么呢?

远处传来弩箭扣动声。达米安费雪心中一凛:那疯子竟开启了堕龙弩,莫不是想要将他一并杀死在这儿么?

“楛珠!”有人在上高叫道:“趴下!”

昆莉亚回头。已来不及了。

“——‘联盟’大约是杀不死安伯莱丽雅的。”米涅斯蒙琢磨道,克伦索恩却已筋疲力尽,唯听他说:“倒并不是因为她有所谓‘救世’的力量,众人会拼命地保护她。以我们的习惯,恐怕去保护她的理由,无非只是她乃我们母亲的女儿——不过这一切也是讽刺至极,如同龙心导致我们的陨落般。”

克伦索恩见他起身,面朝窗外,轻声叹息:“这是我们的本性,没有改变的余地。”

什么意思?他轻声呢喃。米涅斯蒙笑了。

“——就譬如说,比起被一群没有灵魂的生物占据家园,”他解释道,自仍令他不解:“我们宁可自己将它寂灭,对吧?”

圣约啊。米涅斯蒙感慨道:无论多少次企图违抗,探究它,终于,只能臣服。‘爱’,这一个词,竟包含了所有。

“如果你有朝一日需要自己决定终末,记住了 ,”他对他道,似在告别:“你仍有‘永世’的机会。对于兰德克黛因人来说,爱和灵魂是同义词,”这个冰冷的,似无情无想的人对他道:“如要失去爱,不如失去灵魂。”

堕落弩迸发在山壁上,昆莉亚的视觉凝练,可见面前绽放的血花和寸寸崩落的山崖,刹那间成吨石块向她滚落而来。她没有机会抉择,后退跳下山崖,可闻这瞬间有惊呼。昆莉亚在石壁间下落,铁剑扣入山中磨开断口而手腕欲碎终止住下落。她浑身的力气都几已耗尽,只源源不断地压榨着意志深处的力量,上方断谷石桥被山石砸碎跌落她头顶身上,她以手脚紧贴崖壁忍耐剧痛等余波过去,上方有片刻寂静,面前是一片灰尘,视线模糊,不能辨认当下情况。稍歇息后,她开始向上攀爬,正是喧哗再起之时。

她爬向左上方的那座裂谷石桥,听见山谷远端传来的对战之声。达米安费雪之后的这后勤部队,以他当时错愕的神情见之,似与他全不统一,恐是他一亲近而不信任之人,那人选便少——约莫就是他的同胞兄弟,达米安里德了。她已与那石桥只有一臂之遥时,正听远端喊杀冲天,已知是安伯莱丽雅的队伍和那处伏兵直接发生了冲突,心中正担忧,忽而见上方,露出张狼狈而悲凉的面孔。她已伸出手,却见达米安费雪,面目鲜血,举刀向她来。

那面孔是歉疚而无奈的。她抿唇,继而,双手发力。

“——你要是这么说,”他恍惚,幽幽道,无力地看着自己手心:“那,那个‘圣约’,最初又是怎么来的呢?女神究竟是如何,赋予了我们‘爱’?”

米涅斯蒙沉吟片刻,继而低沉道:“我也尚不知,但眼下看来,那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一件事物。”

克伦索恩抬头,同他对视,听他点头,道:“——正是那‘封魂棺’。”

他愣神,只见眼前人戴上兜帽,如要告别,掠过他面前,轻声说:

“因此,我最后要告诉你的是——也许还有一丝的希望,我们的奇迹,可能会再度降临。”他转头望他,神情复杂而有那几许敬畏,道:“如果你的父亲能打破封魂棺,回到人世的话。”

真乃奇迹——但也无疑是这雨日的最后一战:就在达米安费雪挥刀而来时,她浑身爆起,竟踩刀跳上了陆桥。这窄小的一座亚桥,连双脚并战都困难,她翻身而上后腾空便踢飞了一个拦在达米安费雪前的士兵,生生将他击下裂谷;她没有向下看,只向前冲刺,又击倒一人夺刀——七八箭雨向她围来,昆莉亚展臂横扫,步伐如凌空而行,直线距离中竟无人能在这陆桥上近身,雨落如瀑,她足下青苔光滑沾染血迹,只是面孔,仍扬起,用那无懈可击的为龙之姿,目视众人。

达米安费雪垂目,而后放下刀;远处,喧哗声也低了。雨越发大,呼唤着收兵之声,他摇头,苦笑道:

“走罢。”

他令于众人,最后复看向她,低声道:

“我们最终还是会在天空相会的,昆莉亚阁下。”他摇头:“毫无疑问。”

他说罢,后退上陆,携余兵取马,背身离去,昆莉亚气喘吁吁,目视,只见雨中,亮起箭簇之光。

她举剑。

“——雨。”他踏入孛林的林间,抬手捧起一抔雨,面露微笑。往事纷纭,终溶于水,留此感慨:“我们的家园真是个雨水丰富的地方。”

叙铂——或者说,米涅斯蒙,带上斗篷,向雨中而去,口中喃喃,似与自身对话。

“如今要离别之时,甚有伤心落泪之感,也是这雨水繁多,影响身体之故么?”他笑笑,隐入雨中。

——还是说,这也是圣约束缚的一环呢?

令别离此事,都千年不绝?

昆莉亚已举剑准备格挡,忽听空中有裂帛之声。一箭从上方射来,空中如鹰隼般击落向她而来的那支箭,惊动策马离去的达米安费雪;昆莉亚,却剑那射箭的人影,久久不动。少顷,那人从上方山崖上踏雨而下,跳至陆上,雨模糊帷幕,盖于二人之身,此时雨中对望,她足下虚软,只感恍惚。

“塔……”

她抬手,方才感极限已至,甚至连这个动作都不能完成,视线也涣散,溶解,如雨,唯有声音尚继续着:

塔塔。

她不由微笑。这是何处呢?

岂不是,故人,故地——像什么也没有改变一样么?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这际遇,在半世纪后仍能在此相会,心中的感触,甚是相同?

她的面色终变了,心中的酸涩和痛苦难以言喻。

没有变么?

“……昆莉亚。”她听见她的声音冷硬,僵瑟地传来,隐约,只有手指的轮廓在雨中显现着。

——她看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啊!

她伸出手,终于敢卸力,跪倒在地。塔提亚将她抱在肩上,二人不曾看彼此的脸,就如同这近三年来,二人在梦中不曾真正相会,而只是如此,雾夜重逢般。昆莉亚闭上眼,靠在肩上,几就这样睡着了,梦中,这水做的,破碎的原野上,她像乘着船,掠过岸边的人影。同在此处,隔阂依然,但到底,好歹是,曾经岸水相逢,共行一程过。她露出一丝微笑,噙着雨,剑掉在地上,血水滴落,似沙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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