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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缰网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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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瑞亚女士。”

她躬身行礼;顿时,厅内为寂静笼罩,鸦雀无声。

秩序尚未整顿,一进游行将开始时的会场,众官员四坐,殿内装潢富节庆的热闹气息,由是连气氛甚都一并轻松,文官武将,或曾有一二罅隙,此时都围绕桌旁间或说笑,文官武将,齐坐一处,面上少有无微笑的,面前是盛季瓜果。她先前赶路匆忙,来达弥斯提弗两天,毫无疑问是心绪不宁,竟忘了,是这日子要到来——女神祭。不过这也怪不了她,曾经孛林一年一度的盛会,随她出生的年岁流逝,终变为往日的传说。昆莉亚带她去内宫寻母亲不得到,只撞见许多装饰走廊的宫人,便了然王女应已移驾宫门的大殿了,又领安伯莱丽雅去那处。一路飞花散光,天气晴好,便连昆莉亚先前最后的紧张,并同连日压在她心头的军务重压都散去不少,却在安伯莱丽雅入殿的一刻,再卷土而来。

满屋宾客官员,这原先容貌就鲜明的年轻人登场一刻,寻到不是别人,而是‘鬣犬’近来这个退休的副司令,刹时令周遭声音都静了。昆莉亚狐疑而谨慎地转头,见安伯莱丽雅面色如常,稍上,厄德里俄斯在同总管交谈,此时面上也一转为僵涩了,不知此景是为何,又是何意。

奇瑞亚,坐在桌旁,面上微笑仍是游刃有余,以手撑下颔,轻摇仍穿军靴的腿,确如一德高望重的长辈,接受了安伯莱丽雅的礼仪。

“想不到您还记得我,殿下。”奇瑞亚悠然道,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使众人听见,而不再透露过多的含义,换言之,其可谓充满暗示,令昆莉亚心惊:

“看见最让我担心的学生现在如此健康,如此出色,殿下,”她微笑:“就算您已将我遗忘,也没有再比这使我高兴的了。”

将安伯莱丽雅说成是她的‘学生’,不正是宣称她对她仍存在的影响力么?昆莉亚顿感义愤,也无奈,深刻理解了,五年过去,她的这些战友们的信念,有增无减。

厄德里俄斯已面容严肃地从高台上降下,有那温和的收回秩序之意,见状众人皆别开眼,再以喧嚣将先前发生的事吞没,近似此未曾发生任何事。然那裂痕无可抵挡——恰如在她心中升起的不安。奇瑞亚同过去的战友同坐,而,果不其然,她也在其中。

塔提亚没有看她。奇瑞亚从这事件中抽身,宛只对一机械施加了一严重,富有技巧和设计的暴力后,不再看它运行的结果,翩然离开,此后她的同桌人亦再复投身入先前的讨论。她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只能见到她们那标志性,张狂,熟悉,仿佛某种尘世的规则对她们来说无意义般的笑容。

她深望着,不由握紧了剑。

她越来越不了解她们了。

而,在这众多不了解中——无疑,某一个人的疏远,是最让她难过的。即便她知道她现在应集中在安伯莱丽雅身上,也许也安抚本就为此事紧张的厄德里俄斯,她的眼却深深望着她,在心中的一声长叹后,毅然转过了脸。

“啊……您好。”她说。

骤然,她对那十三年前才忽而出现的民间男子,阿丑,对上了眼。这男人,作为厄德里俄斯的贴身护卫,此时伴在她身边,于一步之后守着她与女儿交谈,和她对视,然后点了点头。她同样点头回礼:宫中不乏因他的面貌和出生看不起他的,甚至更公正些的,都介怀于他曾经的案底。此也无怪,毕竟,第一回出现时,这男人是个袭击者,只在后来,反转为了忠诚助手。他作为间谍的概率之高毋庸置疑,最初,她也对他甚有警戒——但十三年后的现在,她对他的态度,已变为了由衷的敬佩和同僚之间的信赖。外行若不知,她作为生涯的武人,最知道这个忽然洗心革面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后天继加不懈的努力。十三年来,多少次袭击和暗杀是被这个男人挡下的?在两人并肩作战过数次后,无怪她对他已转疑心为大体信任——那最后一丝,不得不有的警惕,都仍然被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所消磨。

不知为何,这男人让她觉得很熟悉,但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昆莉亚最终觉得,可能是这个男人的浪子回头,改过自新和修身格心的部分,最让她动容——现在世界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精神吗?

思及世界,又看这满屋的官员,旧日同僚,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抱歉,母亲,我真的只是恰好看见了奇瑞亚女士。”她低声解释道:“而且,恐怕是我在孛林习惯了,见到长辈,就会行礼,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以前奇瑞亚女士在教我学走路的时候,帮了很多忙,我很感恩——虽然,确实,如果母亲不希望我和她们再交往,不应该这样公开问好。”

厄德里俄斯抬头,见女儿面色沉重,竟显出几分疲倦,自返回后第一回。她顿生无比心疼怜爱,摇头,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安铂。”

她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她的脸勾勒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轮廓,给她那胆战心惊的感触,又赋予无边无际的柔情。她触碰道一种遗骸,又感受一种空虚,仿佛这是画,这是雕塑。她有千言万语可说,千般利害可谈论,但最终,只在唇间,化作一句颤抖。

“妈妈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厄德里俄斯轻声道。她拥住安伯莱丽雅,用纤细的手臂揽住她的背。昆莉亚能看见,安伯莱丽雅低下头,像海中的雄狮,将那漫长,缠绕的鬃发,连同透露,靠在母亲身上。她的心为之酸涩,余光中,她旁边那丑男人,亦是担忧动容。

她们无法看见安伯莱丽雅的神情。她将头颅轻埋在在粗重的长发中,因而掩埋她面上的空洞冷然;这并非说她心中对方才的景象毫无感触,相反,其实她头脑中惊讶颇多——安伯莱丽雅掌握的社交原则,仅限于交往对象间应互相致意,如她和奇瑞亚。是她发现了奇瑞亚么?不,是奇瑞亚发现了她。这名‘鬣犬’,在她在台阶上行走时就已捉住她的眼,用这对她依旧有印象,狡黠而冰冷的眸子邀请她,而她母亲,毕竟是言语温和的人,从来没有禁止过她和任何人交往,只说过,希望她做什么,所以她自然考量道,她往后确实并非不需要再和奇瑞亚交往,才行了礼,只是这之后的轩然大波给了她惊讶,也再度告知了她——她是多么不了解人。人和人如何连锁在一起,如何解读,防备,恐惧,算计着。

她回臂抱住母亲,感母亲的颤抖。

“对不起。”她低声道,迷茫,也忍耐:“很抱歉,母亲。我对这些事都不明白。”

束缚感随每次身体接触而扩大,加重。她不能动弹,不敢动弹。

“……我只是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她喃喃道,不是真的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什么愿望能向我征发,便好了。)

这闪过,消逝的声音令她打了个寒战。她终挣扎,抬头,看见母亲面上的泪痕,身体麻痹,不动,被一种寒意贯穿。

……不过,这得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后,她才会知道,那感觉就是心痛了。

“你母亲不希望你过多跟奇瑞亚她们接触,主要是因为她们相信有关你的一个预言,”她想了想,坦诚开口,面有歉疚:“过去没有和你非常详细说明过,主要是怕你年纪小,被吓着,或反而感到负担。不过在孛林这些年,你应该也偶尔听过吧?”

队伍浩大 ,卫兵中骑兵步兵俱有,佩有花饰,在警戒中多一丝节庆的柔美风采。安伯莱丽雅和昆莉亚骑在王女座驾后,尚在宫前林区,道路仍长,步履缓慢,她便转头,略同那孩子闲聊。

“……您说是,那个‘天命之王’罢?”她回答。昆莉亚点头:“正是。”

安伯莱丽雅神情淡然:“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虽面色时常如此,昆莉亚已发现她在谈话时通常是以谦卑而承接的姿态出现的,积极在对话中提供自己所知的信息,绝无卖弄和显摆的意图:“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知道到底什么是‘天命之王’。奇瑞亚女士告诉我,那是注定的,伟大的王的意思,后来,我便想知道,是什么是‘伟大的王’,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

昆莉亚哑然失笑。她见安伯莱丽雅转头看向厄德里俄斯,面有思索:

“其实,母亲应该是很了不起的王者了罢?但,就我的印象,谁也不会说,她是个伟大的王。”

昆莉亚叹息。

“人们都觉得她有些太理想化了。”已至如此年纪,她不再有力气愤世嫉俗,而将全部的精力都积蓄一身,为做好自己的工作准备,只不过,与这般少年闲谈,总归会漏出些心音。

“……但,我想,比理想化的王更伟大的,”她的面上露出丝和平时稳重不类的浅笑,感慨道:“只有不需要王的局面了罢。”

安伯莱丽雅思索了一会。

“如果‘天命之王’,是那种可以领导人们作战的强大王者,那必然是没有王者的局面最良善不过了。没有战争,没有精于战争的王,无疑是母亲最喜爱的样子。”

她努力去理解母亲教诲的方式令昆莉亚有些担忧,又十分疼爱。若她这样想,起码往后奇瑞亚不至于再烦扰她了——如此想,后来一途便是静默前行,快至街道上,那明亮,繁花锦簇的景象似一幅关于喜乐的朦胧画作般鲜艳而来。她面带那祈愿般的笑容,虽不愿如此,仍,出于职责,对身旁那孩子开口。

“虽然今日警卫如此之多,刺客得手的可能性几不存在,但如果引起骚动,对民众的影响很大,因此,进入街道后,还是要小心。你不像士兵般穿了盔甲,一会身边,好奇的人必然也多,还要多加防范。”

那孩子听着,没有答话。昆莉亚奇怪,只听她道:

“这街道是不是太拥挤了些,昆莉亚阁下?”

正是时,队头已逼近第一条繁华街道,昆莉亚的目光也恰好落在其上,已骤变面色。约是同一时间,前排座驾伸出一只手,其含义是:暂停。

厄德里俄斯已发现异样,昆莉亚骤变神色,举旗,呵斥身后队伍:“——停止!”

然,为时已晚。一阵惊叫声从街远端传来,越来越高,在越过某一界限后嬗变为了惨叫。昆莉亚面色一沉,迅速挥手:“发生踩踏了,疏散!”

可这并不容易——甚至是至极危险地困难。人流像洪水一般迅速倒来,起初是三两个跪倒在王女的马车下,四五个穿行在为首的马队中,而后迅速失控——车轮下的人让马车不敢掉头,马队中的人群惊动了战马,一时前方乱作一团,声音遥远,无法触及最末的队伍,而正在马队挣扎时,人流却已涌入,迅速蔓延,堵塞了后方。

“——殿下!”

昆莉亚四面受敌,心中愕然:她迅速便明白了,当前情况,她已顾不得百姓和士兵,只能保住厄德里俄斯和安伯莱丽雅的性命。受难民众爬厄德里俄斯的马车,钻进车厢,爬上顶盖,眼见马车甚要随马的发狂和中心平衡翻倒,那丑男人不得已只能开始用剑柄将一个个民众打出了,而最后,她知道——那刀见血的时间,恐就在下一刻。

这入内的街道也不宽,下马没有保证一定能生还,此时最可行的方法,竟是——

(杀。)

使前排的几批人无法行动,后面的就可以疏散了。

——谁做的计划?

她心中骤然被某种憎恶充满。已经即将要正式交战了——竟然还不满意——还要在那不可避免的喋血之前流淌这鲜血,仿佛为那便要燃烧的火光接风洗尘?听到远处的惊恐尖叫而非痛苦呐喊和近处绝命呜咽混合,她就能猜出肯定是远处有团体在煽动避难,甚至推着人进来。用弓,可行吗?

她冒出冷汗。不行。看不见人。

正在她已拔刀时,忽见有些人开始扯安伯莱丽雅的长袍。那第一剑已几已出鞘,却听那无力地,被压下去的老人,撕裂了布料,用最后那声音,道:

“救救我们——”

她瞳孔骤睁,似在这被缚的时刻,众生亦俱怔愣。

“——天命之王!”

下一刻,她已见她身旁的人影跃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惊呼和骨动声。约莫如那夜的克论索恩,但还要惊惧,她抬手,只来得及对那踩着人肩和头飞身向前的影子发出声惊呼:

“安伯莱丽雅殿下!”

人影没回头。安伯莱丽雅以不可思议的灵巧在这不断坍塌的人群中点行,因其没有犹豫,甚似无恐惧,脚步既稳又迅捷,甚至被踩中的人都未必感到那剧烈的疼痛。像鸟她经过了,如乌云她攀至第一处屋檐,向上——衣袍散开,沾着那一个带血的掌印。

她在屋顶上飞奔,地上,流淌着鲜红的血。

视线——清晰。

听觉——模糊。

那呼唤她的声音震耳欲聋,为她指着方向。

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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