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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影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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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头,风灼热地吹过他的寸头短发。隐约,他好像在怀念某种吹拂的感觉,像有柳林掠过他的面颊。

他不能转头进入酒馆然后抓起某个男人来两拳——当然也不能将这个酒馆都掀起来。她对他说这样很危险,而且也没有意义。他不能回到自己的‘家’然后真正教会身边的人,忽然冒出来的亲戚,妻子等等邻居,‘真正要做的事’,而只能用他的薪水让他们好歹温和些。不。不是时候。他昏沉想着,并且十分冗杂,至于,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低下头,在‘明光原野’上看着她,担忧而犹豫。

“别——”他磕绊道,不敢伸出手:“别难过。”

泪水从她面上滑下。她显有些惊讶,不曾意识到,故抬起手,擦拭面上的泪水,摇头道:

“没关系,我不是在为自己难过——我只是觉得——”

她回头看那墓碑。金色的原野向下倾倒,光落在她的绿眸中,闪烁纷纭,凝固成泪珠。

“果然,”厄德里俄斯低声道:“世上哪会有生来就如此凶恶残暴的生灵呢?如是甚多人觉得‘鬣犬’天生有罪,但无论是她们也好,他们也罢,没有人生来就是罪人。”

丑男人不再说话了。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他垂下头,而就在着短暂的地面影中,仿出现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暗自神伤。

听众们望着她。

听众——正是,在原野上还有两个聆听者。考虑到眼下的问题,以及在不远处和他们遥遥对望的那座纪念曾经是‘鬣犬’士兵而如今成为和自己未能出世孩子相拥母亲的小碑,他们的某个身份就显得非常突兀:这是两个男人。在这个议题间,人可能会觉得如果听众是一女一男从而以自身的性别角度提供一二有建设意义的意见很更好——但这只是两个黑发的,高大的,不可见,如同生命元素一样的男人的虚影,显在原野周边大林木前。

这两个男人的面目,在可观测的假设中,实际也是模糊如水的,但仍能看出一二轮廓和情态,去知道这两人的模样实则完全一致,而更进一步,似能察觉到有种深刻的情态,使这两具高低一致而宽窄无二的同面躯体分开。站在左边的这男人,很有可能没有右边这个强壮,因他的袍子显更宽松,由是反给予他一种飘渺而无定形之感。他本人就像蒙在他面上的雾,而相反,站在右边的这男人,在他最虚幻的状态中,倒也显很坚固 ,沉稳,犹豫地,扎根在地中。

两人听着,从开口的瞬间,就能分别得更清晰。左边的男人姿态始终是放松的,相反右边的男人则神色忧愁,始终看向二人无能企及的阳光中,那一女子和一个极丑男人彼此对话的场面——他长得实在是英俊,尤其有这个丑男人照拂,但在他的身体已溶解,面目已模糊的现在,哪怕是过去,他的样子都像他很可能愿为了能直视那女子,而将所有的身体都抛弃,进入那唯一一对相似的眼中,从肉身中坠落,掉落在她眼前——因此,为何两个听众都要是男子呢?也许不妨从引力的角度来考虑,在某些情况下,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如此之大,而在他身上,于远处这个女子来说,又是无与伦比的——几像一种不可逃离的法则。

女人转过头,看向那林木处。两个男人看着她;她看着那摇晃,空虚的阴影。

“ ——我不是军人,但你相反就很熟悉了。”左边那男人开口,显然确实在认真聆听:“你觉得那士兵领悟了什么呢?”

右边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他面上的样子似全未注意对话,但奇迹般地,似这问题和答案并时触动了他的心弦,他的恍惚和抽离在刹那就结束了,克己和自制显著地将他从漩涡中抽离出来。他深呼吸,而后面露笑容,鼓励,苦涩,而悲伤。

“她领悟了战争。”他简单道。

“很意外。”左边的男人道,略别过头,用那飘忽不定,游离的神态看着他:“如何?”

右边的男人犹豫片刻。

“这只是我的猜测——战争和生育,本质来说,完全是相反的事,但,她是个‘鬣犬’,也许她是从她经历的角度去感受的。战争,使部分人死,而使部分人存活——是不是有些像难产?”他缓慢道:“也许她在最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什么样的境遇里,而忽然释怀了。”

“我私以为难产是难以释怀的事情。”左边的男人回答:“为何她反倒显解脱?”

右边的男人静了会。他再次抬头,看向原野上的女人,久久不动。

“——因为她是在自己选择的战争死去的,不是被强迫。”他回答,苦笑:“当然,无论怎样都说不上好。可怜的母亲和孩子。”

左边的男人没回话。他背手站着,看向远处——光蔓延得很远,然在天尽,群山环绕处,光线已失密集而层林重叠,黑暗仍在显现。更远,人眼不见处,平原上有积雨云,庞大通天。

“是吗——这就是战争?”他最终道:“那我倒是有些体会了。”

右边的男人转头,面上困惑。

“……怎会?”他小心翼翼道。左边的男人笑了,抬起手: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拉斯提库斯大人。”

他指着那远处的雨云:“战争要来了。”

“昆莉亚真的对你够厚道了。”玛文妲说,跟在她后边,两人穿过农人的田舍,践过清澈的溪水,奔向远处,不曾看路,也似不曾考虑过返回的事:“你知道她有几天就坐你门前等着,况且,对你好像睡了她丈夫的事,她压根就没追——”

“你就少说几句吧。”她在前面一拍马臀,马后抬腿,泼水在玛文妲前。

“狼心狗肺!”她骂:“我是担心你。”

她笑了,继续向前,心情好了点——但没完全好。

这是可以理解的,任谁在经历过从三月开始的连续作战,四月的军营哭丧,四月中的坠马和回营后迅速的体检,以及那让她难以忘怀的询问(“告诉我,塔提亚。”然后就像她往常一样,背对着她坐下,沉默而又颤抖,悲伤似又有点愤怒——但为甚会是这样的场景——是不是真的是维里昂?)——是的,是真的!——然后,在那之前,使这个对话变成必然的‘生殖体检’——“请把裤子脱下来。”“不。为什么?”“您需要把裤子脱下来,我们要检查您的□□。”“开你爸的玩笑。”(挥拳)(腿部踉跄)(几个人合力将她拖到床上)“你们在干吗?”她真切疑惑道,从上往下看见奇瑞亚在床边的脸,疲倦,看向窗外。

“营里爆发了淋病。在继续扩大前,要做筛查,安静配合罢,塔提亚。”她抱臂对她道:“就当给其余人做个榜样。”

太好了!她兴高采烈对她比了个倒拇指:“按照她们那个滥交程度,现在才爆发这鬼病已是——”

谢天谢地。话音未落,她已感下身一凉。起初她仍是冷静的,对着自己赤裸的下身,说:“完了吗?我特别洁身自好——”

然后——她停马,面色一变——然后她现在都觉得恶心。她不知道其余人为何事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对此事绝口不提——那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安克塔。她想起她和她斗殴时被她那熊一样的身体暴力地压在身下的窒息感——那不是痛苦,就像体检时不是一样。那是种寒冷——引起了狂暴。

“塔提亚!”奇瑞亚命令道。她还是在踹医生。“滚。”她嘟哝道。

“她的毛发格外浓密些,奇瑞亚司令,这是怎么回事?”

那医生冷静地派其余士兵压住她,让她更疯狂了。她用力动腿,但这该死的,受伤的腿,就是合不上。

“——噢?”奇瑞亚转头:“啊,我记起来了,塔提亚入伍时已来了月经,这本是违规的,不过她表现实在优异——”

“她不是处女。”医生道:“——你有没有固定的性伴侣,塔提亚少校?”

“滚。”她终于挣脱了周围几个人束缚,或者这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反正是一手臂将身边的几个人都扫开,包括那医生。她跳下来,正逢门开了,一个人焦急地冲进来,看着她因腿伤跌在地上,下身光裸着。

她看着那双棕色的眼睛。那眼睛看见了什么?如此震惊和错愕?

她脑海一痛。“啧。”她咂舌——什么鬼念头?——我觉得着眼睛好熟悉。

开玩笑——这是昆莉亚的眼睛,她从小看到大,当然熟悉。

(什么别的地方。别的时间。从山上,往下看。世界是红的。)

她捂住额。

“又被戳到痛处了?”玛文妲赶过来,勒马在她身旁,叹息:“我理解你。”

她拍拍她的肩,很轻,因不愿引她过度反应。

她转头看她。玛文妲点头,坦然而平静——说来奇怪,玛文达对敌人是个极残忍的刺头,但对战友,可谓是军中一等一的耐心好伙计。她见她这样竟有些愧疚,觉得不该因此耽误她。该死的,都能忍,就她不行?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我检查后也难受了几天。我和奈初维搭过伙,结果她倒检查出了感染,吓得我赶紧澄清我们俩已五个月没睡过了,周围人都在笑。给我检查的甚至有个是男医生。”玛文妲平静道,她瞪大了眼,风吹起玛文妲的发,染着些白色:“要是你看了那场景,也会想当场就杀了他。他笑我,因为我老了,我的身体起了皱纹,残破不能控制,却像个年轻人一样慌乱——他笑我,因为他在嘲笑我们错过的时间和逞强。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知道他这种人,万死难逃其咎。我不需要教化他,让他悔悟。”她眯起眼:“我只要他死。”

日头倾斜,她见阴影落在玛文妲面上,昏暗却使她忽清醒。她没说更多,只低声同她道:

“他会死的。”她仍以那通常对战友的耐心和温和道:“所有像他一样的人都会死。塔提亚,只要活着,身体可以更新,血液可以再造。”

她对她呢喃:“只要耐心。”

她睁大眼——多么熟悉的眼睛。棕色的,闪烁的,透亮的眼睛,对她说话。她为什么刻意忽略她来问询她时眼中含着的泪,她紧绷的手臂其实始终不曾朝着她——而是想揽着她?她为什么来?为了嘲笑她——责怪她——还是——

她摇头。她想不清,只有那想法:好熟悉的眼睛。

“战争要来了。”玛文妲说:“昆莉亚会带军队,去东部,为苔德蒙灵作战,而——”

她指向天远,塔提亚转头,又看见红日坠落,血满大地。

“安伯莱丽雅殿下正在返回南部。”玛文妲轻声道,讳莫如深:“耐心,塔提亚。没什么可怕的。”

她听着,久而无言。

“战争。”

他说,看着那日落的夕阳,天边的雷雨,念着这个词,索然无味而深刻入骨。他面容纠葛。

“战争在酝酿——这场注定会发生的战争。”他身边这男人平静道:“没有安宁了。”

他们并肩站着,在树林前,看着那草野上对坐着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两个男人,是模糊的——她们,那一女一男,因此也朦胧。他的瞳孔散开了,悲伤而留恋,为这灵魂和物质的分隔感伤。面容不清晰,而身影也似被融化在一处,但他看出这画的名字。安宁。

“它在朝着你来,拉斯提库斯。”他身边这男人道,抬起手:“‘封魂棺’从来不简单。从来不持续。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离析。你能期望的是最剧烈的折磨,而,小心……当你觉得它已经结束,它会再次开始。”

他看向天空:“要从人,走向神,从来不简单。”

他听着,自然对此中种种一无所知。他的念头没有为此动摇,恐惧或失去;悲伤为海沉默着。他记起过去的对话。天地封闭,收缩其广度——若此为一试炼的牢笼,他会觉得太过浪费。来要他的性命?不必如此美丽而全面的局。

一次就够。他闭上眼。

“我不是神。”他谦卑道,眼前像蒙着雨,看向那女人:“但我会走出‘封魂棺’的。”

他身旁那男人微笑。他转过头,看他——他能看到他的脸,如此超乎人的想象,空灵,飘渺,虚幻。

“……或者你更愿成为‘神’吗?”他低声问他,也许只因没有更好的表达。为何你是如此表情?

静默许久。原野上,那女人,旁边走着那丑男人,向这树林来。两人看着,时间极短而极长。

他见她走至树下,恰好在他身旁——在树的阴影中。他颤抖起来,为此恩典,轻轻俯下身,用手为她构出一保护性的阴凉。他在消散——一切都在消散——他身后那男人,这时,笑着,说:

“不。”他幻化,漂离:“我想做个幸福的男人。”

他没能碰到她,而与他同时消逝。女人垂过头,靠在树上,像某一刻,依偎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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