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鳞。
克伦索恩面色凄然。那毁灭的城市已无一人可讲述发生何事,而唯一的幸存者,长着那巨兽的鳞片,向他无言传达这饱含痛苦和悔恨的哭泣——这难道不是昭然若揭——谁成此事?
他想到父亲身边去;他想紧紧抱住他,尽管于事无补而这鳞可能将他一同贯穿。他知道这是什么时间——这是一个他从没能亲眼看见过的,长久以来被向他隐藏的过去。
这是一切的开始。他走向前方,走向他父亲,而这时,狂风卷地,似直觉,他停身,回头,而眼前被黑影笼罩,草野寂静。
尔后雷鸣。
他的身体显得如此小;草野上仅剩的残缺的光尽数逃向天远端,他的发,几变得苍白了,似乎也想随着它们一并离开。但那黑云追着它们像狼群驱赶着一种柔软的动物,但更准确的是,像某种坚硬的仓皇追赶着某种灵魂。他的唇边灌满了风因此若他想开口,也无法作成,而他的耳边则回荡着接连的雷鸣。没有雨,只有那漫天的湿气,伴着这他从未亲耳听闻的声音,如重锤砸在人身上。他听见哭声。他闻到血味。
隆隆雷鸣……
如神如云。他抬起头,见空中聚集的黑云,而北天,似有一阵霜雪似的白雾,也遥远地飘荡。这雷声贯穿大地,从地之核,水之心中蔓延而去,传响整个兰德克黛因;它也许再也没像这一日般如此清晰而有宣告性过,至于曾亲耳听闻过它的人注定彻底改变,遵守一种全新的,心照不宣的灰暗法则。也许这雷声,从那一日开始,也就从未离开……
他回过头,企图去看那似乎也应存在的红云,却被这山峰挡住,只凄然而仓皇地和他父亲,对上目光。他心中刺痛,见父亲直起了身。黑鳞遍布身体,刻进肉中,黑发蒙盖血肉,虽不着衣物,但却像穿了黑袍般,半跪在草野中,那双明绿的眼睛,已哭地昏暗,无光了。他看向父亲茫然而绝望,若蒙暗胧的面孔,摇头向前。
“父亲。”他仍呼唤,但父亲的目光透过他,看向远处。他无法看见他。他已知道,但仍忍不住呼唤,带着思念,痛苦,也许还有一丝恐惧。
父亲的嘴唇颤动。
星星啊。
请你知道,
我们没有召来灾难。
起码不至如此——
它自己降临。
“……为什么?”
他听父亲说,猛然一愣。这时,天传龙鸣,此事他已熟悉,不由寒战,见空中双龙缠绕,血雨纷落,其战斗激烈嗜血远胜他见过的任何龙战,甚至连大龙战,也因他父亲的绝对压制,不似这般发自内心以两个势均力敌的存在间的以死相搏而使人心惊,如浑成天然,言本该如此。他站在父亲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垂目望去,神色复杂。
他从未听过父亲对这人间,问过一句‘为何’,似在两千年前,这一日之后,他已将一切用沉默吞没,如其龙鳞所示。
来龙。
他抿唇。天上的双龙已挣扎远去,在草野远端坠落,发出震地一响。水河中泛起那龙血之香,令他蹙眉。父亲不发一言,只有泪水滑落面颊,清澈如雨。
他的头脑中回荡那问题。
为何这灾难会降临?
——为何这灾难会降临?
你知道么?
他浑身一颤。这不是回忆——有什么事物在这空间中发出现世的轨迹——它在运动,它在和他对话,清晰无比!
蓝星闪耀。父亲没有动;他看不见,所以独独他抬起头,使那蓝光落入他眼中。仿那问题,在他眼中闪烁。
为什么?
他呼吸急促。声音盘旋。
——好像他确实知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