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个屁!”顾晓声音蓦地拔高,方才的态度荡然无存,“让你带来就带来,话那么多做什么!给你十分钟,立刻马上下楼!”
说完,顾女士“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面对顾时屿突如其来的一顿输出,顾时屿表示:“刚刚我妈肯定被夺舍了,这位母老虎才是她的本尊…”
“过来。”方隐年拉住顾时屿的后领往自己怀里一带,顺势替他扣扣子。
看着顾时屿因为紧张而紧绷着身子,方隐年嘴唇不经意间勾起。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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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轮五楼,一家高级餐厅单的单独包厢内。
顾晓安静地站在全景窗边,褪去严厉呵斥的面目,她盘起平日披着的大波浪长发,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缎面旗袍,显得整个人端庄,得体。
她眼神散焦,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暖风吹来,刺激她引起呛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门口的服务员吓了一大跳连忙进来,一直问她有没有事,好不容易缓过来,顾晓虚弱地摆了摆手。
“好多了,谢谢。”
待服务生出去之后,她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个不中用的身体,终究是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听见门外有动静,她轻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蛋,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血气。
顾时屿推门而进,一看到顾晓就问她,“妈,你怎么了?”
顾晓没想到儿子会一眼看穿自己,她强装镇定,指着方才服务生留下的杯子,“不小心呛着了。”
顾时屿看了一眼留着唇印的杯子,不疑有他。
“若南呢?怎么不见她?”
顾晓说:“她一会下来。”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方隐年,“站着干什么,那么多位置坐不下吗?”
方隐年:“……”
他出于礼貌,回答:“好的,顾姐。”
顾晓瞪了他一眼:“叫个屁的姐,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礼貌?”
方隐年愣了愣,心想难道顾晓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看他不顺眼?
顾时屿见不得母亲这般刁难方隐年,刚嘴嘴喊了声“妈”就被顾晓白眼警告,迫于威严,他闭上嘴。
毕竟顾时屿的母亲,方隐年忽略她满满的敌意,换了个英文称呼:“顾女士。”
谁知顾晓听见这个称呼脸色更加难看,对着方隐年哼了一声:“我是长辈!你觉得叫顾女士合适么?”
方隐年从医这么多年,面对无数病人,各种称呼从来没有难倒过他,今天倒是来了个滑铁卢,他试探性开口:“顾阿姨。”
顾晓拉开凳子坐下,“算了,勉强接受吧。”
像是感应到什么,方隐年本能地望向她,两人隔着圆桌对视。
方隐年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他勾起嘴角落座,钝感力十足的顾时屿并未发现母亲不同之处,他在母亲旁边坐下,说:“之前非得让人叫姐,现在又想升辈分了?”
顾晓看着自己家的白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猪脑子,让人卖了是不是还会问脑花好不好吃?”
顾时屿:“???”
“你到底是不是亲妈,顾晓,你实话说,我是不是捡来的,我是不是还去做个亲子鉴定——”
“浪费那钱做什么,”顾晓拿着打开餐巾垫在腿上,淡淡回答,“你是我在垃圾桶捡的。”
自己联想是一回事,听到母亲这样说又是另外一回事,顾时屿说:“我才不信。”
说完他又扭头问方隐年,“你也觉得我像垃圾桶捡来的?”
顾时屿双手托腮,以为自己会听到想要的答案,结果方隐年来了句:“像。”
顾时屿:“……最应该缝的是你的嘴巴。”
在顾晓面前的顾时屿与其他时候不同,逗他让方隐年觉得心情愉悦。
“我来啦~”
迟到的方若南突然出现,进门就看见方隐年弯着嘴角,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顾晓拍了拍右边的座椅:“若南,过来阿姨这边坐。”
方若南发现端倪,顾阿姨竟然没有让她和顾时屿坐一起?难道是放弃撮合两人的念头了?这么一想,方若南整个人都明朗起来,开开心心在顾晓旁边落座。
“点菜。”顾晓按了服务铃,服务生立马拿着菜单进来。
“请问点什么菜?”
顾晓翻阅菜单,嘴里念念有词:“小屿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太能吃辣,香菜不吃,芹菜不吃,韭菜不吃,包菜不吃……”
“妈——”顾时屿打断她,再说全世界都知道他挑食了,“点菜就行,说这个做什么…”
顾晓没管他,继续说:“他喜欢吃牛肉,但挑做法,煮的蒸的不吃,只吃煎的烤的,鸡蛋也是,炒的水煮的不吃,煎的也要半生不熟,爱吃溏心蛋……”
不等顾晓说完,顾时屿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出去了。”
顾晓头也没抬,继续说,“他睡眠不好,喜欢开灯睡觉,常年打字有腱鞘炎,潮湿天手会酸痛——”
服务生拿着笔瞪着大眼睛,一个字听不懂。
“抱歉,女士,能麻烦你说英文吗…”
顾晓合上菜单,示意服务生把菜单给方隐年,“给他点。”
包厢内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
方若南如坐针毡,她对自家小叔使眼色,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隐年淡定地翻阅着菜单,点了几个菜,然后给方若南,“你和阿姨点多几个菜,我去洗手间。”
出门之后,方隐年在甲板上找到了顾时屿。
他迎着海风,阳光照着他宽大的衬衣透出轻薄的身影,方隐年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光里。
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冰层上的雪白颗粒被卷起,狂风过后,冰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顾时屿喃喃道:“夏天,也会下雪吗。”
方隐年偏过头,听见顾时屿说:“我要真是垃圾桶捡来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