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想法。”言顾问思考了半天的秦长录。
秦长录一脸凝重,此事事关五恶,他担心仅凭他们二人无法解决。
“临近千嶂四方宴期间,之后还有沧海横流会,恐怕是一个多事之秋。”他感慨道。
看到他的脸色,言顾就知道他不会放任不管了。区区一个筑基期修士,倒是有胆量,不过,胆量何来,他的这种英雄心态又到底是凭什么存在的。
“是啊,事关五恶,不能有丝毫松懈,只是四方宴期间,千嶂执法堂弟子已尽数遣回,玲珑谷管辖范围内又少见七宗弟子,而且一般的修士恐怕也应付不来。”她的目光瞥过秦长录的面孔,观察他的态度。
秦长录皱起眉头,“我不够清楚五谷地的行事准则,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做的?”他奇怪千嶂未察觉,奇怪绿和地无人往。
“自然是等事情闹大,引来上面的宗门前来评判,管辖他们的宗门办不了或者无权办,就会告知附近的绿和地,再让里面的人派人前来。”如今浊气潜入地悄无声息,无人生事,无人死亡,无法判断绿和地到底有没有注视过玲珑谷。
绿和地是五谷千宗及各势力联合创办的,用来维持天下和平与秩序,遍布天下各地,各宗门各势力都有派人入绿和,还算得上是公平公正,只是毕竟在玲珑谷管辖范围内,绿和地离这还有些距离,没有发现倒也可能,只是不夜城对于蛊惑人心,消磨心智得心应手,发现了但是未能传达也是无用。
如果事情不够重要,牵连不算广泛,没有涉及到千嶂,天高路远,千嶂执法堂是不会多管的,他们自有一套执法准则,但是如果管了,那么一切的一切都要给执法堂让道,执法堂有权绕过众人,侦破天下辛秘是五谷地千万年的共识。
言顾补充道:“不过这种事千嶂倒是感兴趣,闹大了就可以引来他们。”
千嶂的眼睛遍布天下,洞悉万千,说没有发现言顾嗤之以鼻,既然未解决此事,那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一切依旧可以顺它的自然去。
你闹得再大,也是无用的。
倒是你观世的机会来了,秦长录。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看这世间运行的法则,看这天下辛秘,看这世界冷暖,看这千人之心,千人之镜,看自己,看别人,看世界。
房间内的二人心思各异。
秦长录深觉蹊跷,只是所得信息太少,还不能妄下猜测。
他不再纠结,问道:“言姑娘所说明日我的‘弟弟’前去拜宗门是何意?”
“你想要弄清此事吗?”言顾不答反问。
秦长录面色复杂,变幻莫测的神情最后化作一抹悲悯,“我只是不愿看到惶恐与无奈,不愿挣扎之人一多再多,沧海一粟,凡如尘埃,但我想行该行之事,守该守之义,无愧天地,无愧己心。”
两人本就半道结识,对对方不甚熟悉,不清楚对方行事准则,为人品性,秦长录透露心声,是想要主动拉近距离,对对方坦白一点,让对方对自己有所了解。更何况此情此景,如果再藏着掖着,无法顺利沟通,行事中恐有猜疑。
“原是如此。”言顾却像是一落没有回音的谷底,明明声音触及谷壁,却无法得到任何回应,让人误以为身在的是无尽的空旷。
“明日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参与弟子选拔,我潜入玲珑谷中。”
好在言顾愿意与他一起行动,一起弄清此事。秦长录感觉的出来她对于这件事无动于衷,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不可琢磨的,旁人无法触及的,既然她愿意参与其中,那么她的内心怎样就不是自己该纠结之事。
“你先休息吧,一整天都在奔波,明日还要继续。”言顾难得的体贴道。
道别了秦长录,言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面色无悲无喜,像是一张未被文字入侵的空白页,所有的故事尚未开始,或早已结束,五官已凝固成永恒的漠然,悲喜只是掠过表面的尘埃。
无愧己心,这句话倒是配得上你那副松筠之质的样子,答得不是些大义凛然的话,也没有装模作样,没有冠冕堂皇,只有字字真心。
看来我也被算进了千嶂顺的自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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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言顾在帮秦长录变身,她将印相镜对准秦长录,让他整个人都被容纳进去。
镜面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像是锦绣霓裳披在了秦长录的身上,他的身体渐渐被掩盖了,待织布褪去,出现的是一个七八岁男孩。
男孩慢慢贴近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缩小的手掌和变得破旧的衣服,惊叹它的神奇。
“此镜可让人相由心生,只是骨龄之类的还是无法改变。”
“我想得确实是小时的自己,只是若无法改变骨龄和修为,我如何骗过玲珑谷修士。”
言顾收起镜子,像一个百宝库般又拿出一盏香炉。
“虚实易,可以短暂骗人耳目,混淆虚实。”言顾点起香炉,将一套衣服放在旁边,对他说:“待最后一缕香气褪去,便是暴露之时。”
秦长录看着言顾一时拿出一个法宝,惊叹她的财富之多,突然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何来历。
言顾将熏好香的衣服递给秦长录,让他换上,自己则走出了房间。
片刻过后,秦长录走出房间,向言顾展示他此时的样子。
稚嫩的面容已经隐隐有未来的冠玉之姿了,只是这一身的气质实在是有些突兀。
“七八岁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言顾自知自己的七八岁不具有参考价值,于是询问秦长录。
同样自知自己的童年不具有参考价值的秦长录装模作样地说:“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吧。”
“你能装吗?”言顾问他。
“当然。”无时无刻不在流露温润儒雅气质的秦长录这样说道。
言顾点了点头,没有再管。
一大一小就这样走出了客栈,一出客栈,迎面就遇上了殷明晴。
“言十七!日安啊!”殷明晴一看到言顾就大声向他喊道,她欢快地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看两人,又左顾右盼起来,没有见到想象的人,她问道:“秦长录呢,他不陪着他弟弟去参与选拔吗?”
“他想陪着父母四处看看,已拖我照看他的弟弟。”言顾面不改色。
“这样啊,小弟弟你叫什么呀?”殷明晴转瞬将秦长录抛之脑后,弯腰温柔地问起他弟弟的名字。
“秦淮。”秦长录低着头不与她对视,声音低低地从他嘴边传来,还真像是一个惧外的小孩。
“原来是秦淮呀,我叫殷明晴,就是平常的殷姓,明天的明,晴天的晴,你是哪个淮呀?”殷明晴逗着小孩。
“淮河的淮。”
“好的,我知道啦,秦淮,我可以喊你小淮吗?”自然地给小孩起了一个小名,殷明晴礼貌地询问秦长录的意见。
“不行。”
“好的,小……唉?”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殷明晴一时愣住了。
不再理会殷明晴,秦长录伸手拽了拽言顾的衣袖,对她说:“言姐姐,我们走吧。”
言顾低头看向现在只到她的腰间的秦长录,对他说:“好。”二人便自然地穿过了殷明晴。
“等等我啊。”殷明晴终于接受了事实,跟上他们的脚步,问言顾:“言十七,你和秦长录是朋友吗?连带弟弟去拜师这种事都可以托付。”
“对,我们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
“你们一身不俗,家中也像我一样经商吗,还是说,你们其实是修士啊。”殷明晴看出了两人身上的衣物都不是凡物。
在进入合城便掩盖了二人气息的言顾回答她说:“家中经商,确有一点修为。”殷明晴看不出二人的灵气波动,以为他们也只是个半吊子散修。
“原来如此,我家里严禁我修炼的,一点都不行。”殷明晴毫不在意地透露出自己的情况。
“为何如此?”这世道但凡家中有点钱,都会拼命搜罗来功法,季府倒是禁止上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是担心我误入歧途,迷失本心。”殷明晴自是不赞同他们的说法,平白将人看轻了去。
言顾不置可否,她问殷明晴:“你想修炼?”
“倒也不是,虽然我不觉得修炼会耽误我管家,但是我不想让他们怀疑。”
他们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让你修炼,和你当时能净化浊气的行为有关吧。浊气往前凑就算了,怎么有人带着满身疑云也往前凑,上赶着要把答案送到自己眼前吗。
玲珑谷就在合城附近,三人的脚程不快不慢,一会就到了。
到了谷前的空地上,人潮突然汹涌了起来,言顾和殷明晴,秦长录二人中间突然挤进来几个人,将三人分隔开来,化成了两队,随着汹涌的人群离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言顾的身影。
“果然人很多嘛,秦淮不要担心哦,只是一小会被冲散了,你的言姐姐很快就会跟上来的,在重聚的这一小段空隙里,你暂时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啊。”殷明晴安慰着秦长录,担心他不适应和自己待在一起,她继续说道:“我认识你的哥哥,是秦长录对不对啊,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吃过饭呢,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哥哥对不对啊,你哥哥不会和坏人一起吃饭的对吧。”
秦长录神色木然,不准备搭理她,但是身旁的人竟然突然蹲了下来,迫不及防地与她对视了一瞬,殷明晴对他说:“秦淮你长得和你哥哥好像啊,简直就是大小版。”
“兄弟相像有什么奇怪。”
终于听到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小孩说了话,殷明晴笑了起来,“确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