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醒沉吟了一下,“是有点麻烦,但是我可以写信给英文系的同学问问。”
“太好了!”林安笑开了花。
赵梦醒捏了捏她的脸,很感慨的说,“你都搭上蒋夫人了,我们也鸡犬升天了呀。”
“什么鸡犬,”林安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是鸡犬,那我作为你的舍友,岂不也是鸡犬?”
张妙妙点点头,“我看你在廖长官面前,确实挺喜欢摇尾巴的。”
林安一口气没喘上来,真想掐死她。
说着,警报解除。
大家走回去,汤都沸完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了。林安照例来了一圈派克钢笔批发。连张妙妙也有份。
回去之后,林安准备住在张妙妙的宿舍里,她们又单独聊了聊。
本来张妙妙是想拒绝钢笔的,但是大家都收了,她如果不收好像是指责大家似的,也就没说什么。
现在她就说,“刚才不好不收,不然他们难做,现在你拿回去吧,我有个项链真是足够了。”
林安摆摆手,“什么值钱东西?能被你用才算是有价值了。你再说我可不高兴了。”
张妙妙还要再说,林安却转开了话题,“妙妙,我一直在想早上你说的避战畏战的事情。”
“嗯?怎么了呢?”张妙妙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一直在想,所谓‘党国烂到根子上’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恐怕就是这个意思。”林安坐了下来。
“党国烂到根子上?谁说的?”张妙妙很迷惑。
“甭管谁说的。”林安说,“如果我们都保存实力,不就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么?毕竟咱们‘自己人’的命,肯定是比友军要宝贵的。退一步说,咱们自己人的战斗力,肯定也比友军要强,留待有用之身嘛。”
“嗯……?”张妙妙隐约觉得她说的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我在想,CP那边,是不是并非这样,因此才——”才赢了解放战争,林安停了停,说,“才吸纳了那么多青年。”
“怎么可能?!”张妙妙这回是真笑了。
她摇摇头,“CP那边,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高级将领,但是必然也有他们的陈诚长官、他们的杜长官。比如说朱毛吧,好像还有个彭?如果朱训练出FAC,毛就能随便拿去用?我可不信。”
林安心想,还真是这样,要不怎么没完没了的□□呢。
张妙妙看了林安一眼,“你怎么突然说起CP来了。”
张妙妙有些感慨,“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谁不向往CP?现在工作了,我倒觉得理论和实际有很大差别。”
“怎么差别呢?”林安有些不赞同,“你又不认识CP.”
“什么是救国?”张妙妙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看了林安一眼,“救国不是冲锋陷阵、不是喊口号、不是吃糠咽菜——救国是总结战术、是没完没了的报告、是了解家属的家庭情况、是枯燥乏味的工作。”
“什么延安是min_zhu、自由的圣地,”张妙妙顿了顿,“军队里怎么讲min_zhu? 我说大家投票同不同意去六战区?大家投票同不同意去惠通桥?那不乱套了?”
“要说新闻自由,你是写稿子的你明白,不正能量的话,你说出去,真的有害美援啊。说他干嘛?那不是给日本人递刀子么?跟长官说说,内部反应也就是了。”
林安轻轻一笑,感觉全世界执政党也许都一样,什么递刀子……敌对势力……
“这都无所谓,”林安挥挥手,“我也不信min_zhu,自由那一套。那个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组织度的问题。”
她站起来,“比方说陈诚叫你去六战区吧,你就不愿意。但是如果是杜长官叫你去六战区呢?”
“那也要考虑。”张妙妙说。
林安愣了一下,“啊?”
张妙妙说,“除了邱军长叫我去,不然我哪也不去。”
“哎呦。”林安这下真的以手抚额了,“你真是山头主义的一个活标本。”
“你不是?”张妙妙看她。
“我么……”林安苦笑,“五十步笑百步吧。”
“山头主义真就无药可救了么?”林安忍不住问。
张妙妙叹了一口气,“人总要自己为自己考虑,为手下的人考虑呀。我信任邱军长,也许也信任杜长官,可真未见得信任其他长官。你说CP里,难道随便一个长官空降了都能令行禁止吗?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有点反直觉。”
林安沉默着点点头,“看来——你是不相信军令部。”
张妙妙一拍大腿,“这倒是啊。”
她想了想,“说到底,还是各自为战了。虽然说大家都是中央军,但是中央军和中央军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张妙妙很感慨地说,“其实五军已经好很多了。我在六十六军的时候,没有论功行赏这一说。但是在五军,有年月评比、季评比、年评比。上级有缺,下面按排名全军就平调了,不需要跟长官搞什么关系,因此整个军都很团结,真像是一家人。”
“如果整个中央军都能这样,恐怕调到六战区,也并不那么令人担忧了。”
林安点点头。
窗外是昆明沉默的夜,偶尔传来远处军犬短促的吠声。林安倚着椅背,袖口捏紧,目光却落在天花板那块水渍印上,久久未动。
山头主义所造成的配合不畅,确实害人。但是CP真就没有山头主义吗?靠的又是什么呢?
她真想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在美国大公司上班的时候,她倒从来没觉得山头主义是一个问题——也许这也是她适应良好的一个原因——甩锅推锅再正常不过。哪个老板不会跟姐妹组抢活甩锅,才是坏老板。
只不过可能生死存亡之际——山头主义就成为很严重的一个问题了。
第二天,林安去连队里转了一圈,跟大家都一一见面握手,就又匆匆返回美军联络处了。
到晚上,她才在包里发现她本送给张妙妙的钻石项链。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快点把调到空军的好消息带回来吧!我用这个跟你换。”
林安又好气又好笑。
她心想:
张妙妙到底还是觉得这份礼物太重了啊……可是妙妙——如果说杜聿明的拔擢是徐庭瑶,廖耀湘的拔擢是杜聿明,我们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资源的传承,还在乎这一条钻石项链么?
林安把它细心的收好——就当是代她保管了吧。等之后有机会,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