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白宫,1942年9月
总统办公室里,灯光昏黄,雪茄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罗斯福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停留在桌上那份来自《Times》的战地报道。
“这篇文章,读了吗?”他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带着一丝低沉的疲倦。
对面的哈里·霍普金斯点点头,略显犹豫地翻了翻文件,“我看过,关于缅甸的霍顿中尉。故事很好,很感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现在的重点在太平洋战场。国会不会因为一个飞行员的死就同意加大对中国的援助。”
罗斯福轻轻哼了一声,语调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国会同意什么?他们愿意给麦克阿瑟增兵,愿意在欧洲继续输血,可一旦提到中国,就变得格外谨慎。”
霍普金斯没说话,他知道总统说得对。华盛顿的政客们愿意为英国买单,愿意在太平洋修建更多的战时基地,但每当中国战场被提起,他们总是推三阻四。有人怀疑蒋委员长的能力,有人质疑中国能不能撑住,更有人认为亚洲战场只是次要战场,太平洋才是重点。
但罗斯福清楚,如果中国战场崩溃,后果不堪设想。那意味着日军可以腾出更多兵力南下,意味着美军在太平洋的战斗会更加艰难,意味着更多的美国士兵要去死。
可如果靠游说国会,他已经输了一半。
“那么,既然国会不同意……”罗斯福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坚定,“我们让选民来做决定。”
霍普金斯抬起头,皱眉看着总统。
罗斯福扬了扬手里的那份《Times》,“我今晚的炉边谈话,就讲霍顿的故事。”
霍普金斯微微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让公众推动这件事?”
罗斯福微微一笑,弹了弹手指上的烟灰,“如果国会议员不想让美国人知道这场战争的重要性,我就让美国人自己来告诉他们。”
他合上文件,沉稳地说道:“我们会让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中国的战争,这是美国的战争。”
炉边谈话的广播室里,罗斯福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抬起眼看向身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可以开始。红灯亮起,广播正式开始。
“我的美国同胞们,今晚,我想与你们谈谈战争。”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的士兵在太平洋战场上奋勇作战,在中途岛,我们挫败了敌人的进攻,在瓜岛,我们的海军陆战队正在拼死抵抗。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场战争不仅仅属于我们,美国的战士不是唯一在战斗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讲稿上。
“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一片战场,我们的战友正在那里孤军奋战,他们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苦难,却从未倒下。”
他停了一下,仿佛要让听众仔细体会这句话的分量。
“这片战场,叫做中国。”
收音机前的千百万美国人听到这句话时,不少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中国?他们听过这个名字,却并不了解那里发生的一切。
“在那里,轰炸从未停止。城市被夷为平地,村庄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但中国的战士依旧在战斗,他们在长沙的废墟中抗击敌军,在滇缅公路上日夜护送物资,在夜空中驾驶战机,守护自己的家园。”
罗斯福翻过一页讲稿,目光在某一行文字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沉思。
“今天,我想告诉你们一个人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林安。”
在美国千百万听众的家中,在那些围坐在收音机旁的客厅里,这个名字第一次清晰地被他们听见。
“她不是将军,不是外交官,不是政客。她只是一名战士。”
罗斯福的声音缓缓低沉,仿佛在向所有人揭示一段不为人知的战场往事。
“她的任务,是引导我们飞行员的轰炸任务。她手中没有枪,却指挥着战斗。她站在前线,用无线电指引美军战机穿越炮火,投下改变战局的炸弹。”
他的声音微微停顿,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你们或许听说过飞虎队,那些英勇的美国飞行员们,在中国的天空上,与日本战机搏斗。”
“但你们或许不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当敌军的轰炸机群靠近时,不仅仅是美国飞行员在战斗。”
罗斯福抬起眼睛,注视着麦克风,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
“他们的战友,是中国人。”
“有一个名字,在战斗中一次次被提起。”
“霍顿。”
“他是我们的飞行员,一个来自密苏里的年轻人。他在滇缅战场驾驶着P-40战斗机,在每一次空袭中都率先冲向敌人。”
“而在地面上,指引他的人,是林安。”
“在无数次任务中,他的战机在她的坐标下俯冲,他听着她的无线电指引,穿越密集的防空火力,轰炸敌人的补给线。”
罗斯福缓缓念出了《时代》杂志上的一段话,那是林安曾经写下的报道:
“霍顿的战机在低空掠过时,我看见他的眼睛,他看见了我。我们在战火中相识,彼此未曾谋面,却一次次在生死间交错。我用无线电呼叫他,他的战机便会从天而降;他在战场上消失的每一秒,都让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从未谋面。”
罗斯福再次重复,语气低沉而有力:“他们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地面,却彼此信任,把性命交给对方。”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罗斯福的声音变得缓缓而深沉。
“这就是我们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