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1942年深夜。
乔治·马歇尔推开国防部的会议室大门,室内灯火通明,几个高级军官围坐在长桌前,桌上摊开的文件夹里,摆放着一封最新收到的电报——来自重庆,来自蒋。
罗斯福坐在桌首,目光落在电文上,眼神沉静如水,但屋子里没人敢轻忽这份沉默。蒋的电报,字字斟酌,没有一句明言要撤换史迪威,却透着一股清晰的压力。他不直接要求换人,而是用一种不卑不亢的措辞,把战局的责任推回到华盛顿——美方应“慎重考虑指挥体系是否适应当前局势”,并且指出中美必须保持合作关系,而合作的前提,是“尊重盟友立场”。
罗斯福缓缓地将文件放下,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马歇尔,眼神里有些玩味:“中国人的要求真不少。”
马歇尔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沉稳:“委员长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不表态,他会认定美方一意孤行,史迪威只会在中国越来越寸步难行。”
战争部长□□生皱着眉,手里转着钢笔,目光游移了一下:“他是想让我们让步?”
“他在试探,”马歇尔平静地说,“试探我们究竟是打算让史迪威继续胡闹,还是愿意做出调整。”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最后是罗斯福打破僵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我们的立场呢?”
赫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谨慎:“换掉史迪威,太过仓促,我们没有适合的替代人选。可是,如果不做出回应,又对中国方面不太尊重。”
马歇尔点了点头,补充道:“史迪威不是不可替代,但我们也不能立刻换掉他,否则对外会造成美国在中国战区失控的印象,这对我们的全球战略不利。”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在座的几人,缓缓说道:“不过,我们可以派一个人过去,作为‘美军高级顾问’,对战局进行观察和评估。”
罗斯福顿了顿,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魏德迈。”马歇尔说,“他的态度比史迪威稳健,对中国战场也有基本的了解。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像史迪威那样,主动与蒋正面对抗。”
战争部长□□生皱了皱眉,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缓缓开口:“这么做,会不会让重庆以为我们在让步?”
赫尔接话:“我们不是在让步,而是在调整策略。”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电报,语气不疾不徐,“史迪威在中国的时间太长了,和蒋的矛盾也积累得太深。他一直自认为能够‘改造’中国军队,但他没有成功,反而把美方推到了中方越来越不信任的位置。”
赫尔继续道:“如果只是蒋个人的抱怨,那大可以忽略,但现在的问题是,连远征军内部都对史迪威意见颇多。甚至他的参谋们也有不满,我们收到的报告里,连杜聿明都绕开他直接向蒋请示。”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妙地补充道,“而且,你们难道不觉得,史迪威这次的‘直接指挥中国部队’提案,有点操之过急了吗?”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确实,即便站在美国的立场上,史迪威在处理中国战场的问题上,也越来越像是个麻烦制造者,而不是一个稳定的盟军指挥官。
马歇尔又有些犹疑:“这次派遣魏德迈,史迪威恐怕会觉得是对他的削权。他会认为我们是在对重庆让步。”
“他要是这么想,那就太天真了。”赫尔冷笑了一声,目光冷峻,“我们不是在‘削权’,我们是在‘补救’。”罗斯福没有说话,他用眼神示意赫尔继续说下去。
赫尔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语气平静而锋利:“缅甸战局已经成了个烂摊子,我们本该和中国远征军紧密协作,结果史迪威的傲慢让中方越来越不信任美军指挥体系。曼德勒、腊戍的问题上,他的部署不仅没能取得战略优势,反而让杜聿明绕开他直接向重庆求援。”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放任这种局面继续发展,中国军队很可能会单方面做出决策,不再把我们作为合作伙伴。到那时候,史迪威还能指挥谁?”
马歇尔适时接话:“魏德迈不会像史迪威那样咄咄逼人,他的任务不是去夺权,而是去修复战场上的信任。”他顿了一下,“更何况,我们不能一直假装史迪威的问题不存在。我们可以不换他,但不能不做任何调整。”
罗斯福缓缓合上电报,沉思片刻,最终做出了决断。
“那么,就这样办吧。让魏德迈去,他是观察者,也是我们的保险。史迪威不会立刻下台,但他该明白,我们不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
会议室里,众人纷纷点头,方案最终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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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史迪威指挥部,1942年深夜
办公室的灯光惨白,掩映着桌上凌乱堆叠的地图、电报和报告。墙上的军用时钟指向凌晨,史迪威手里握着一封刚刚从华盛顿送来的电报,目光盯着那几个关键字,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美方决定派遣魏德迈将军前往中国,担任‘驻华高级军事顾问’,观察战局,并向美方提交评估报告。”
他已经读了三遍,甚至可以在脑子里把整封电报倒背如流,但愤怒的情绪仍旧像烈火般在胸口燃烧。
“Goddamn it.”(见鬼。)
他猛地将电报拍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怒火压得青筋暴起,脸色铁青。他知道,这封电报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