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腊戍——远征军指挥部会议室
会议室内,灯光微微晃动,墙上挂着缅甸作战地图,长桌中央摆放着各种情报文件,战况沙盘已经推演数次。房间里聚集着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们,杜聿明少将坐在正中央,左侧是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右侧是新任英缅总司令亚历山大及其参谋胡敦。
英国人神色凝重,态度却较为缓和。仰光已失,英军在缅甸南部已无险可守,急需中方介入稳定战线。远征军虽已入缅,但补给线尚未稳固,贸然推进风险极大。三方都明白,这场会议的关键不在于是否要战,而在于如何打、如何协调、如何确保战线稳定。
史迪威率先开口,语调低沉但坚定:“日军的战役轴心明显指向缅甸中部,他们的目标不会止步于仰光,而是控制整条伊洛瓦底江防线(Irrawaddy Line),最终直逼印度阿萨姆邦,切断滇缅公路。这不仅是对中国战局的威胁,更是对整个东南亚战场的威胁。”
杜聿明微微颔首,指着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标注处:“日军第十五军已经完成战略展开,现阶段的兵力主力是第五十五师团,该师团正沿着仰光—曼德勒轴线快速北进,此外,第十八师团也可能从侧翼配合进攻。英军战线已完全崩溃,我们必须迅速建立防御工事,阻止其继续推进。”
亚历山大低头看着情报,缓缓说道:“英军现阶段的防御重心集中在同古(Toungoo)一线,但兵力不足,第17印度师损失惨重,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如果不能尽快构筑新的防线,缅甸将彻底丢失。”
“所以我们的目标很清楚——必须以同古为核心建立防御体系,随后伺机反攻。”史迪威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目光扫过众人。
杜聿明接过话:“既然决定了以同古为核心,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守、如何攻、如何确保后勤。”
英军参谋胡敦在笔记本上划了一笔,抬头道:“我们建议在同古—东吁一线采取梯次防御(Defense-in-Depth),构筑多层防线,以拖慢日军推进速度,为远征军主力争取时间。”
杜聿明点头:“梯次防御的核心在于兵力编组和火力配置,日军最擅长利用快速穿插突破,我们不能将主力压在第一道防线上,否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我建议以新22师作为第一道防线,坚守同古,构筑纵深战斗阵地(Defense Zone),主力布置在城北15公里处,以防止遭受合围。”
史迪威同意道:“我完全支持这个思路,我们不能孤注一掷,把所有兵力集中在同古城区,否则一旦失守,我们将没有回旋余地。”
亚历山大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红线,补充道:“东吁至同古之间的公路沿线,我们可以动员部分工兵构筑野战工事(Field Fortifications),在主要路口、河流交汇点设立战术节点(Key Tactical Points),部署轻型火炮和反坦克炮。”
杜聿明转头看向英军:“英军能够提供多少火力支援?”
胡敦翻阅手头文件,说道:“我们目前在同古附近尚存若干25磅榴弹炮(QF 25-pounder),但炮弹储备有限。此外,重型反坦克火力严重不足,只有两门6磅反坦克炮(QF 6-pounder),恐怕无法形成有效的反装甲屏障。”
杜聿明皱起眉头:“日军第五十五师团的装甲部队至少有30辆97式坦克(Type 97 Chi-Ha),而我们只有75mm山炮,恐怕不足以阻挡其突破。”
史迪威缓缓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可以利用纵深设伏(Defense-in-Depth with Ambushes),在同古以北的狭窄地段设置反坦克雷区,结合步兵反坦克战术,尽可能拖延日军进攻节奏。”
杜聿明点头:“这个思路可行。新22师在同古主防,200师预备队配置在东吁一带机动支援,必要时展开反包围(Counter-Envelopment)。但我们需要确保补给线不被切断,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马丁上尉一直在会议上保持沉默,此时终于开口:“各位,在讨论进攻前,我们需要确保后勤稳定。燃油问题我们可以解决,但弹药方面,我们主要储备的是.303口径步枪弹和9mm手枪弹,至于你们远征军的7.92mm毛瑟弹和75mm炮弹,数量有限。”
杜聿明脸色微沉:“也就是说,我们的部队很可能会在战斗中弹药不足?”
马丁有些无奈地摊手:“我们尽量协调,但要在短时间内满足所有需求,难度很大。”
杜聿明叹了口气,转向史迪威:“美军能否尽快提供弹药支援?”
史迪威缓缓点头:“我会向重庆转达请求,但美方的物资也需要时间运输,短期内恐怕难以解决。”
杜聿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那就只能用战术弥补装备的劣势了。”
讨论了防御计划后,史迪威终于进入反攻计划的讨论。
“当日军在同古投入主力时,我们将在敌军侧翼展开钳形攻势(Pincer Movement)。”他指着地图上的地形:“新38师将向西侧绕行,利用密林掩护,实施包抄作战(Flanking Maneuver)。”
杜聿明补充:“与此同时,200师将向东迂回,切断日军后方补给线,迫使敌军不得不在同古死战。”
英军代表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亚历山大点头:“这个方案可行,我们全力支持。”
—
林安站在他的杜聿明后方,双手抱着记录本,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她的眼睛在记录的术语上一行行扫过:“梯次防御”“战术撤退”“多层火力配置”“炮兵预备队”……这些字眼在纸面上排列得整整齐齐,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英文已经够用了。但战术讨论中的那些词汇——“纵深战线”、“集群打击”、“火力压制”、“预备队机动”,哪怕她能听懂概念,转换成精准的英语,或者从英语转换回清晰的中文,仍旧让她感到吃力。她越来越明白——流利的日常英语和战场上的翻译,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