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正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以一个不算太舒服的姿势,小心地打量起林瑜家里的装潢。
再此之前,她早就知道林瑜的家境远比她好,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客厅里亮堂堂的,扭头就能看见阳光明媚的露台,露台上铺着大格的瓷砖,地上交错摆着几盆花红叶绿的盆栽,顶着阳光开得正盛。
坐在沙发上,以五楼的高度俯视下去,刚好能看见半个碧绿的池塘。
客厅的落地玻璃是向外开合的,是手动向外开合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顶楼的采光尤其好,即使纱帘拉上一半,也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正对罗倍兰的位置摆着一台占据了半个墙面的大尺寸液晶电视,墙面粉刷着浅绿和浅蓝相间的条纹,两边立着两个装饰柜,也是玻璃的柜门。
玻璃柜分上下两层,里面摆着一些装饰物和收藏品——成套的紫砂茶具,琉璃花瓶,一些很有特色的陶瓷娃娃……
茶几上放着摆盘精致的果盘,也是提前洗过的。
屁股下的沙发是真皮的,坐着很舒服,往后稍一回头,墙上挂着一副黄山迎客松的刺绣,金边的。
沙发边的立式空调也是白白净净的,是今年刚放上电视打广告的新型号,它正在向外吐着冷气。
这样的家,罗倍兰只在电视上的热播都市剧里看到过。
“你喜欢椰汁多一点还是橙汁?”林瑜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问,“还有茉莉花茶,刚泡的,喜欢吗?”
“嗯……我都可以。”
“那喝茶吧。”
罗倍兰的视线跟随着林瑜,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有一个大玻璃茶壶,里面是淡黄色的茶液,最顶上飘着一层被泡开的茉莉花。
罗倍兰接过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的,一片花瓣从滤口里漏出来,飘在最上面。
“等饭做好还要一会儿,去我房间看看吗?我还在书房里存了很多画。”
“好啊。”
穿过走廊,在挨着阳台的右边是林瑜的房间,房间很大,一面墙做成了衣柜,一面墙嵌着书架。
连着阳台的那面墙开了一个窗户,挂着一块儿绿色的窗帘。
挨着窗户的是一个化妆台,台面上的圆形化妆镜上恰好映出罗倍兰的脸,她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和林瑜的脸。
她在镜面上和林瑜对视,林瑜冲她笑了一下。
书架塞得满满当当,最顶上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硬壳书册,什么颜色的都有,好像连这些也是被精心调整过摆放位置的,看上去乱中有序。
罗倍兰注意到了书架第二层的一个玻璃鱼缸,里面铺满了一层彩色的小石子,玻璃缸的内壁结了一层水垢。
“咦,你怎么在书架上摆了个空鱼缸?”
“这个啊……”
林瑜把鱼缸取下来,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抓起一捧细碎的小石子,又让它们从指缝里一点点落下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很自然地,罗倍兰也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把细碎的石子,又让它们落回去。
她们的手指在缸里相互碰撞几下,轻轻地。
“小时候,我妈总带我去中心广场去玩,那里有一个卖小金鱼的小摊,我特别喜欢去那里抓鱼玩。”
林瑜说的那个小鱼摊,罗倍兰也有印象,小时候罗志麟带她去看过,十块钱可以抓三次。
但罗倍兰和罗志麟都没玩过,他们通常只会在一边看看,然后揣着仅有的一块钱去小卖部买两个五毛钱的棒冰。
“那个时候,我对这些专门用来卖的小鱼还没什么概念,我以为能养它们很久。”
“但是我想办法抓回来的鱼都活不过一个星期,几次都是这样,因为这个,我还哭了几次。”
“后来,我妈妈就告诉我,如果把它们放到大池子里,它们交了朋友,就能活很久很久,我照做了。”
后来的事,就像大多数有心的家长哄小孩一样,李丽红指着小一点的鱼说那就是林瑜放走的鱼,或者指着大一点儿的鱼,说那是它们长大了。
那以后,林瑜就雷打不动地,每周都想办法带回来几条小金鱼,倒进鱼缸里,第二天再捧着鱼缸去放生。
市场上的小金鱼本来就难以活很久——这是林瑜大一点儿后才意识到的。
但在她上初中之前,即使她意识到了这点,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去广场抓鱼,成为她们母女独有的娱乐活动,就连林方诚都插不进来。
说不定人家还真就在塘里寿终正寝了呢?
“喏,这是鱼食,待会儿我们去喂它们吧。”
林瑜从抽屉里掏出一小包饲料,上下摸了自己一通,她身上没有口袋,便把鱼食塞进了罗倍兰的兜里。
罗倍兰注意到林瑜的房间里有一个不高不矮的小板凳,但是房里似乎并没有能与之高度相匹配的桌子。
但很快,罗倍兰就见识到了那条小凳子的用处。
林瑜搬动那条小凳,把它移到书架下面,踩上去,在书架的最上层挑挑拣拣地取下几个硬壳包装的册子。
但林瑜已经久不翻动这些东西了,她自己也不大分得清哪本是哪本,干脆一下子抽出来大半,一字排开扔在床上。
“应该……都在这里了。”
“这个是?”
“我喜欢把自己画过的东西存起来,这些都是,还有照片什么的。”
罗倍兰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边缘发黄的画纸,线条简单但流畅,画上是三个飞天小女警。
“噢,这是我小时侯还没学画画那会儿画的。”
“没学就能画成这样,超级厉害的!”
罗倍兰夸着,兴冲冲地继续往下翻。
“不行不行,我给你找找好看的,”林瑜,“我给你找找我在北京工作那会儿画的设计稿。”
说着,林瑜在一对颜色相似的文件夹里翻找起来。
“这里的你都可以翻,我找出来应该还要那么一会儿。”
得到林瑜的应许,罗倍兰便学着林瑜的姿势趴在她的床上,兀自一本本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