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秦澈和陈羲和对面而坐。
陈羲和目光灼灼地望向秦澈，开门见山地问：“周末的福利院义工活动有不少，你却挑了最远的这个，还特意叫上我。”
“……”秦澈心脏微微一颤。
“说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者需要我帮忙？”
秦澈早就料到陈羲和会察觉到异常，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此刻，他心里有些复杂，但表面上还是强装平静：“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谢谢师姐。”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啦！”陈羲和轻轻敲了敲餐盘边缘，勺子与餐盘碰撞发出轻响，她语气温柔而坚定，“不准叫师姐！不许说谢谢！”
秦澈心想，好像也就只说过一次吧，这次是第二次，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然后，他态度诚恳地认错，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
中午饭后，陈羲和安抚孩子们午休，秦澈告罪，独自去见兰姨。
根据米姐的提示，秦澈找到娱乐室，刚进门口，就发现表演台侧边坐着个身材微胖头发斑白的老人，脸上皱纹并不多，从容善良，明亮的眼睛让人感到温暖。
“兰姨，您好！”秦澈快步走过去，恭敬地打招呼。
“来，坐这儿。”兰姨打量着眼前少年，身姿提拔脸庞刚毅，在寒冷的季节里，身上衣服略有些单薄，但他双眼灵动，闪着自信的光芒，没有丝毫畏缩。
“米护理跟我说过，关于东川儿童福利院的历史，我还算了解。”
“兰姨，我刚才留意了一下，福利院的建筑风格看着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大约有三十年左右历史吧。”
兰姨颔首。
秦澈扭头看向院落：“可院子里的银杏树，目测得有三十米高，怕是有近五十年的树龄了。”
兰姨眉毛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这个问题，福利院工作多年的护工都不曾注意，这少年只是第一次到来便已洞悉。
她眼中露出亮光，赞许道：“少年，你的观察力非常敏锐。”
“这样看的话，福利院的成立时间应该再往前推二十年。莫非东川儿童福利院曾经经历过大改造？”
“最初的东川儿童福利院，其实很早就成立了，只是……”兰姨眼中亮光黯淡了下去，“上世纪七十年代，经历了一场大动荡，中间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九十年代才又重新建设。东川福利院遭受的苦难，不过是那场浩劫的一个缩影……”
说到这里，兰姨欲言又止。
她似乎有些疲惫，闭上眼回忆了片刻，眼见她皱起眉头，脸色变得苦涩：“那段苦痛的岁月还是让它成为过去吧。”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确实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历史。
秦澈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我注意到那边有台钢琴，虽然有些年代，但保养得很好。”
“这台钢琴啊，十七年前就到了福利院。”兰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回忆的光，“那时候，钢琴还是挺稀罕的物件。”
秦澈：“而且，我看钢琴的铭牌，还是雅马哈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十七年前，东川福利院就有钢琴了？”
秦澈点点头：“雅马哈钢琴，就算放到现在都挺名贵的。”
“十七年前的匿名捐赠，当时我们收到的时候，真是又高兴又头疼。”兰姨叹了口气，仿佛到现在都还觉得惋惜，“高兴的是有这么好的东西，可头疼的是，咱们福利院里，一个会弹钢琴的人都没有。”
“那这钢琴不就成了摆设？”秦澈皱了皱眉，“当时福利院更需要的，应该是衣服、被褥、文具，这些生活学习用品吧？”
“那时候条件有限，孩子们最缺的就是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可这钢琴毕竟是人家好心捐赠的，虽然是匿名的，我们也退不回去，只能放在那儿闲置着了。”
这确实是一种遗憾，善意表达得不合时宜，再昂贵的捐赠也不会令爱心变得更高贵。而肆意的捐赠最终会将慈善变成一种施舍。
秦澈：“兰姨，我刚才注意到，钢琴表面一尘不染，丝毫没有被闲置的痕迹。”
“其实说来惭愧，也是我的遗憾吧。”兰姨有些无奈，“我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能为孩子们多争取一份快乐是我的责任，尽管钢琴一直闲置，但我想，总有一天会有人弹起它。”
秦澈默默地听着兰姨说话。
“前几年，来了个懂音乐的护理，孩子们幸福的笑容至今烙印在我的脑海，真是美妙的时光啊。可惜，没几年她就全家搬走了。”
秦澈：“确实，虽然现在很多家庭的小孩从小便开始学习乐器，但能坚持下来的并不多。”
“嗯。”兰姨点点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由于儿童福利院的特殊性，对护理技能要求严苛，多需熟练又耐心的护工，少有新人进来。想找到合适的人就更加困难了。”
秦澈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虽然也懂得一些钢琴的皮毛，但我有个师姐，她在钢琴上的造诣相当深厚，如果是她来福利院教孩子们是最好不过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为成全我的私愿而迁就，并不合适。”
“师姐今年十八岁了，刚上大一，我从师姐言语间猜测，她当初似乎也是福利院长大的。”秦澈并没有勉强，稍微斟酌了一下字眼，“或许我可以回去问问她，说不定她原意呢。”
兰姨明显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她没有主动说出来，那你就不必去问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如果她不想说，就让她自己保留这个秘密吧。”
谈及福利院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东川福利院的孩子，兰姨都会格外感性。不过秦澈不是很明白兰姨这句话的意思。
兰姨是说不必问师姐是否肯来福利院弹钢琴？应该不是，他才刚谈及钢琴的事，师姐根本还不知道，何来她主动说？
或者，兰姨的意思是师姐不愿主动说自己身世？
秦澈猜不透兰姨的真实想法。
“在外人看来，福利院的孩子们似乎生而不幸。”稍作停顿，兰姨感叹，“而我一直觉得，他们只是折翅的天使，他们纯真、可爱，何尝不是在时时刻刻抚慰着世人苍凉的心灵？”
兰姨慈祥和蔼的声音，在秦澈心间回荡，她说出了跟陈曦和一样的话，她们都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这个世界。
区别在于，兰姨语气中多少有些英雄迟暮的无力感，而陈羲和则充满热情洋溢的旺盛生命力。
秦澈不是矫情的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大善人，当今社会到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的原则。
但他始终是一个心存善良的人，在内心深处保留着一份柔软的情愫，去爱这个世界、守护他爱的人。
思绪在脑海中回转了千百遍，他挺直了腰说：“兰姨，教音乐我不会，但我可以每周末过来给孩子们弹钢琴。”
他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
临走时，兰姨告诉秦澈，下次过来可以去资料室翻查一些福利院的资料，她会跟米护理说。
……
新的一周开始。
本来，秦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想要低调进行，特意定在周末的学校图书馆自习室。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再次看到赵林菀时，秦澈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周六的“约会”，而赵林菀看他，也多了一丝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两人瞒着其他人，一起偷偷干了件坏事。
这该死的归属感！
明明就是学习上的事情，而且是唐老鸭授意的，不知不觉间竟变成说不清道不明偷偷摸摸的暧昧。
俗话说祸不单行。
这个困扰还未解决，另一个困扰又缠上了秦澈。
小雅常常感叹自己又长胖了，偏偏跑美食社最勤的就是她。
现在已没人敢在小雅长胖方向接话，都在往瘦方面用力，反正就是不能触碰她的逆鳞。
这天可能是秦澈脑子突然抽了一下，张口便来：“其实啊，胖的人想要改变，有两个办法……”
秦澈话还没说完，小雅的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那句 “胖的人” 她压根就没听进去，满心期待地追问：“啥办法？快说快说！”
“老大，慎言！”张鹏、徐志存几乎同时叫出声，脸上满是惊恐地看着秦澈。
花景灏不了解之前他们和小雅之间的“过节”，在一旁饶有兴趣看着。
秦澈接着说：“这两个办法嘛，要么是让身材变好，要么就让心态变好，我觉得小雅你这心态就挺好的。”
小雅的眼睛变得更亮了，因为眼睛里有火，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