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义工组织东川儿童福利院的“温馨之家”活动,清澈约好陈羲和一同参加。
东川儿童福利院位于京安市辖下的一个叫重山的边远区,以前是独立的县级市,后来合并到京安市变成一个区,地处偏远。
地铁列车朝着遥远的郊区进发,飞驰了很久。
越是偏远的地方,站点与站点之间距离越远,远到让人产生就这样悠长下去的错觉。
秦澈读着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也仿佛沉浸在书描绘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直到他读到最后一句。
“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她的背影犹如白色的影子。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一股冰寒从脊背直通脚底透彻秦澈身体,他紧紧闭上双眼,想要摆脱入眼的刺痛,偏偏心中又涌起无尽的悲凉。
亲情、爱情缠绕残酷社会现实产生的割裂,以及普通人竭尽全力都无法突破阶层壁垒的绝望。对于刚踏入十六岁的他来说,太过沉重,尽管他比同龄人更成熟。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比同龄人更成熟的缘故,若承其名,必承其重。
沉重现实的世界,如淤积在胸口的郁气,无法化解。
就在这时,地铁戛然而止。
到站了!
秦澈张开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所有的一切,善与恶也好,好与坏也罢,都随着雪穗决绝背影的远去而慢慢消散了。
……
从地铁站出来后,还要继续转乘大约半小时的公交车。
公交车行驶在尚算平整的公路上,两侧自然景观不断映入眼帘,相比市中心被修剪得工工整整的绿植,这里的杂草灌木不会有人照料,随意生长,但在寒冷的秋冬季节,每一片绿叶都散发出盎然生机。
远离市中心的郊区城镇,没有众多的高楼大厦,隐约可见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展现出自然粗犷美感,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公交车上下来,北风清劲,新鲜的空气瞬间扑面袭来,格外清新冷冽,秦澈用力吸入呼出,然后用手拢了拢衣领,抬头向前。
“秦澈!”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秦澈扭头,就看见了陈羲和。
她站在公交车站牌背面避风,背上一个小背包,手里捧着一本书,温润的鹅蛋脸,琼鼻挺拔精致,双眸明亮,洁白无瑕的脸庞因寒冷而透出一抹绯红。
她微笑地看着秦澈,婉如清扬。
东川儿童福利院离公交车站并不远,这次义工活动的集合地点设在福利院门口,秦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两个字:“谢谢!”
缺爱的人在收到馈赠时,不是感到惊喜,而是想着怎么报答。
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清瘦的脸颊带着刚毅,双眼清澈又略带忧郁,陈曦和心中突然一痛。
她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
两人并排走。
风,从陈羲和那一侧吹过来,带着一种淡淡的清香,一种独属于陈羲和的淡雅气息。
秦澈感觉仿佛空气都有了生命,在翩翩起舞。
但下一秒,他突然醒悟,然后默默走到风头的那一侧。
陈羲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欣然接受他的善良,是对他的鼓舞,这个善良的青葱少年,本不应背负太多的悲伤。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公交车早已远去,剩下一片宁静。
除了脚步声。
没有丝毫尴尬,也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因为,有你陪伴。
“你知道吗?”陈羲和突然说。
“什么?”
“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其实是折翅天使!”
“嗯。”秦澈认同。
“但天使从来不分大小。”陈羲和的声音温柔而清亮。
后面的话,陈羲和没有说出来,但秦澈知道:“折翅的,也不只是小天使。”
秦澈内心激荡起巨大波澜,陈曦和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把他比喻为折翅天使。
三年前,他与父亲大吵一架,负气而走,这三年来尽管他一直坚信自己并没有错,却也无可否认地背负着叛逆的名。
他心中有负罪感,无时无刻。
“羲和,我是一个罪人!”秦澈低下头,在心底默默念道。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陈羲和面前充其量是只麻雀,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
秦澈不敢看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