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如果流云刺杀是有意为之,裴止弃又为何要临时救下沈文誉?
任由他刺杀成功后服毒身亡,事件由此陷入一个僵局,没有人会怀疑是裴止弃指使“属下”做的。
延和帝一怔,眉头蹙拢成结,试图从裴止弃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依旧什么收获也没有。
“……”
楚萧呼出一口气,“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差人共同审案,查明二殿下私下里同谁关系过密、流云究竟受何人指使。”
“是。”
刑部侍郎祝今宵任的是刑部官职、名字却是风流做派,人也如其名,长了双潋滟多情的眸子。
此人专业手段过硬,自任刑部官职以来,凡经过他手的悬案错案无不平反,偏偏私底里德行存疑。
有小道消息称此人朝下更为吊儿郎当,且荤素不忌,凶名和花名一齐在外,花名还隐隐有艳压一头的趋势。
不过朝上倒是正经。
先是保证日后严密跟进,再说了几句好话把皇帝哄宽心了,最终只是罚了裴止弃三个月俸禄、六殿下萧珩禁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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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百官陆陆续续结伴离开。
宫道上铺就的青石板上叫经年累月的行人踩得而平整光滑,此时恰逢细雨,青砖上升起一阵绵湿朦胧的的烟,极似江南忧愁的天青色湖面。
不知是否有补偿的这层意思在,沈文誉被授为翰林学士兼吏部侍郎,官至三品。
甫一任职,便前途无量。
只是他似乎刚上任,与同僚之间都算不上认识,几人同他庆祝过后就离开了,比起同僚并袂而行,他便落了单,自顾自走着。
直到行至宫门处,有只手突兀拉住了他。
明显是男人的手。
骨架宽大,显得骨节部分粗砺得透出几分不讲理的野蛮,那人指腹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茧子也许裂了皮,摩挲在人的手腕上引得迟钝的痛意。
大抵是刀枪拿多了,有些没控制住力道,沈文誉被拽得一踉跄。
但其他的都不重要。
肌肤相触的霎那间,沈文誉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不属于自己的、滚烫的体温。
这近乎可怖的热意透过冰凉的肌肤,顺着骨骼脉络,富有蓬勃生命力地往他血液里钻,将其烧得沸腾。
也算是切身感受了一把何叫“五内如焚”。
“嘶——”
沈文誉猛地甩开了那只手,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不免稀奇,觉得天地间竟还有如此没礼貌之人。
鲛人天生过低的体温让他对于温度的耐受度极低,一言蔽之就是怕烫,普通人正常的温度对他来说都是困扰,这也是他讨厌肢体触碰的缘由。
而待他看清是谁后,那点稀奇也变得不奇怪了。
裴止弃莫名其妙:“吓到你了吗?”
沈文誉礼节性笑了笑,“裴指挥使”,叫完称呼后才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不喜欢与生人接触。”
“冒犯了。”裴止弃了然点点头,收回手,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歉意。
沈文誉总觉得手腕上还残留着余热,把手背到身后,神经质地扣着皮肤,希望藉此可以好受几分。
表面上还是很好脾气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官道上人多眼杂,沈文誉并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正在同裴止弃攀谈,嘴上问着“有什么事吗”态度却是明晃晃写着“没事就滚蛋”。
裴止弃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将距离又拉近了几分:“恭喜沈大人仕途高升、平步青云。”
“过誉了”,沈文誉客客气气答了,“沈某才疏学浅,多靠圣人垂怜。”
……又来了,滴水不漏的答法。
无可指摘的出生、三元及第的成就,乃至优越的样貌。
这一切都是将他送往高处的垫脚石。
此人极其聪明而无后顾之忧,偏目的又叫人看不真切。
裴止弃沉默半晌,突然感觉到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