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死亡而生的宁静。
一具尸体被悄无声息地从狱中抬出,除了祝泽世和抬尸的仵作外,没人知道她是谁,没人知道她因何而死。
远在宫中复命的傅泽珵对此毫不知情。
楚湘月的尸体被埋在京城南一片野山上。
戚行宣得到消息赶来时,见到的只有一个孤寂的土堆。
“奚锋的死因一查便知,埋在此地,她会安宁许多。”
“确实,安宁了。”
戚行宣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怜恤,并不见得过分忧伤。
“楚家的药童至多活不过八岁,湘月能活到如今已是不易。”
祝泽世没有告诉他楚湘月是自己服毒身亡的,故而戚行宣以为她只是走到了命数尽头。
不告诉任何人,便不提了。
“离京之前,帮我杀了傅泽珵。”
“好。”
“你不问为什么?”
“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这是第一件。”
祝泽世把装着千足虫的木盒交给他,道:“这虫子是她死前给我的,你找个人好生看顾着。”
说完倍感奇怪,不过仅止于此。
连夕入宫之后,福宁宫内的花木又焕发生机。
戚如云正在院中分析一份舆图,朱砂笔墨圈点出几处,分外扎眼。
面对毫无征兆闯进的祝泽世,戚如云从容自若,她的气愤像是在戚如云的意料之中。
“不请自来,是因为楚湘月还是谢至?”
“是因为你。”
戚如云搁下手中笔,净手后缓步走到她身边,把一份密报递给她。
待祝泽世看完密报,戚如云问她:“唃嘶啰近来几月又有异动,圣上手下的人多不可信。肃羽自请赴边,你做何想?”
“娘娘视人命为无物,却是为了顾全大局,合该称赞,是吗?”
皇子内斗是一举入侵皇城的好时机,三年来机会无数,唃嘶啰人却从未有任何举动。
想必当年他们并未拿到皇城布防图,因为谢至根本就没有布防图。
谢至要交给他们的是另一件经得起等待的东西。
如今故意让谢至逃出去,是想要引出潜藏在京城的唃嘶啰人。
“看来是为了楚湘月而来,”戚如云叹了口气,继续道:“嘉昱,意气用事之人在这皇城中活不长久。”
祝泽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做不到熟视无睹。
戚如云不会认同她的想法,所以她不愿多说此事,避开了这个话题。
“娘娘前些日子所说的‘布防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戚如云亦不知晓。
祝泽世临走之时,戚如云嘱托了句:“朝野哗变时,你要自己站稳。”
——
月亮升起落下三十次,今日再见月隐西空时,祝泽世已着婚服在身。
忽有人轻叩窗棂,借着光影得见是一身形较高之人。
祝泽世心中一紧,把剪刀别在腰后,在房中寻了一圈,只找到一小缸被藏起来的酒。
后单手拎着酒缸小心靠近窗边。
“是我。”
戚行宣?他不该在昨日就离京了吗?
京中有擅口技着,可模仿他人声音,这人未尝会是戚行宣。
“郡主不便开窗,我便在此处说了。明日夜宴上傅泽珵会饮下毒酒,劳烦郡主先行找个地方准备安置尸体。”
闻言,祝泽世放下酒缸打开窗。
“你还没走?”
“答应你杀的人还没杀,再者今日诸多事宜,他人来替难免不会暴露。”
“既如此,传信告知即可,你来府上干什么?”
还未等戚行宣开口,祝泽世继续道:“来了也好,免得日后入府不知路径。”
良久,祝泽世发问:“世子在窗边杵着,是怕没人看见吗?”
“那我该……进去?”
戚行宣俯身把窗边的酒缸放置一旁后,翻窗进屋。
坐在对面的祝泽世发髻未盘,拿出腰后红剪顺势剪下一缕。
“这是做什么?”戚行宣疑惑到。
“合髻之仪,青丝作结,永结同心。”
不过是遵循礼制,走个流程。
待到明日夜里杀人藏尸,哪里还有闲心记得此事。
戚行宣继续疑惑:“永结同心?即便寻军饷一事合谋,但你我也没有过片刻同心。”
是啊,同哪门子的心。
祝泽世只是怕他把剩下两件事忘了。
“头发取来。”
虽然不解,戚行宣还是照做。
她把编好的同心结塞进平安符里缝好,扔给戚行宣。
“这东西你随身带着,来日归京,别忘了还要替我办两件事。”
“从未见过这般的平安符,难道是郡主亲自……”
是的,确实是祝泽世亲手做的。
“此处出门步入回廊,紫藤花架正对的院子里,尸体就藏在那里,扔在床下就好。”
戚行宣顺着祝泽世所言望过去。
心中纳闷:那不是新房吗,郡主?
不过确实,新房床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郡主婚后上任,京西路提刑使司,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除三年前梁氏父子与矿脉,京西路各州诸事频发,出了皇城经手些实事未尝是坏事。”
傅泽珵一死,圣上与皇后夺权,矿场和孟家一事的真相,也会被适时揭露,京城风云必然骤变。
皇后那日既说了,便是让她远离这场是非。
宋迁打探到消息,谢家有一小部分商铺与田产在永州,谢至逃离后的栖身之地多半会在那一带。
若找到他,原主的死因,或许会明了。
她也能替她复仇。
“郡主上任正巧同路,可否……”
“与你一道吗?那世子先前所说逃婚是为什么?”
“从未料到郡主会离京。”
是啊,她从未想过离京。可一颗弃子,根本走不进朝堂。
安稳富贵一生,从来不是她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