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奈的是,她的完结作品中,除了几本已改编过的,其他都不太符合当下观众的喜好。
“剪花烛”想起了没动笔、但大纲完整的那个故事。
她提出,如果他们公司愿意,可以先买下这本书的版权,她会立刻着手创作这个故事,并且将故事梗概告知给李蕴,方便她评估有没有购买的价值。
也是因此,“剪花烛”才会那么笃定《野柳》是抄袭——李蕴早就知道所谓原作的内容了。
看到这,李蕴嘶了一声,“不可能,她绝对没和我说过什么故事剧情。”
“华声是我入行后签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公司,她说的这个项目,我记得非常清楚,”李蕴看向祁言,目光里有些迫切,“她只说希望和我们公司合作,完结的小说里没有合适的她可以现写……”
祁言拉住她的手,轻捏安抚她的情绪,递来温水:“慢慢说,别急。”
李蕴点头,接过水抿了一口,因为生气而过速的心跳才慢慢降低频率。
“那天午后,我陪露露姐去谈合同,剪花烛在走廊里拦我们。露露姐没时间,让我留下听听她的想法。她的完结小说,看问题的视角和主角的三观都太古早,跟不上时代了,她就说可以现写。但我一点没听出她已经有构思的感觉,更别说把剧情告诉我。”
“公司希望和自带流量的小说合作,她说出现写的下一秒,我就拒绝了她……还有,她有个明显的逻辑错误。我那会儿是行业新人,只编过一个不出名的小网剧,是公司想我加入改编的项目,才让我提前去和卖版权的作者聊聊。说什么让我评估有没有购买价值,那是公司说了算,就不是我该做的事!”
祁言说:“嗯,你不能做主,以及购买热门版权这两点,当时的其他作者,应该都能证明。只是你俩的聊天,不太能说清到底有哪些内容。”
李蕴吸了口气,又颓靡地垂下脑袋。
如他所说,那次聊天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没有第三个人能给她作证。
“还有,”祁言语速缓缓的,“你刚入行这点,对她更有力。”
李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刚入行,没什么成绩,所以为了做出成绩,看见优秀的故事,难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抄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祁言见她已经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继续问:“那最后呢?有没有买她的作品?”
“没有,”李蕴抬头,“我转达给露露姐,她打电话郑重地拒绝了剪花烛。”
“这就对了,”祁言说,“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剪花烛冒着声败名裂的风险做这件事,到底图的什么?或许背后的人承诺会给她物质的补偿,但从自己的意愿出发,她未必不愿意陷害你,她可能因为没卖出版权这件事,一直在记恨你。”
“哈?”李蕴满脸不可思议。
人际这方面,她是直肠子,想不清怎么能有人记仇记这么久的?何况她就没做错什么事啊!
手指下滑,点开下面的图片,更加“鬼打墙”的事出现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图片标注的明明是“剪花烛”的手稿,但内容看上去,和她写的《野柳》的笔记,相差无几呢?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相似了,文字、布局的相同,甚至,当时她给自己灵感照片留的粘贴位置都空出来了。
这真的可能吗?这绝不可能的!
只有字迹是陌生的。
李蕴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是我的笔记,怎么会在她手里?”
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测,她拉住祁言的袖子,“开车载我回趟我公寓吧。”
-
从安市回来时,李蕴清理了所有的私人物品,包括化妆间里的那箱子笔记,全部寄回公寓了。
蹲在杂物间,和祁言一起翻找半小时后,李蕴确定了那个不好的猜测。
安市影视基地失窃那次,被偷走的、她没当回事的笔记本,就是《野柳》的原始手稿。
“真实好大一盘棋。”李蕴双手扶额蹲在地上。
这叫什么,失误还是事故?
从没想过她一直的习惯,居然会给她造成那么大的麻烦。
演艺圈就是一个私下里,和朋友聊天吃饭,都会被偷拍录音的地方。
她的笔记被偷,现在用另一种样子出现在大众面前,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吧。
李蕴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惊讶了,还是说后面会有更多“惊喜”等着她。
“别蹲,去外面坐。”
祁言拉住她软绵绵的手臂,李蕴一时没准备,扑在他怀里,半高领的羊毛衫传来他的体温,温暖宽阔的怀抱总算让她心情好一些。
回到沙发上,李蕴发消息把现在查清的事,告诉胡青然和公关部,祁言坐在旁边,微微皱眉翻着手机。
“找到了,”他表情轻松了些,把手机伸过来,“我还保留着当时偷东西的监控,以及报警回执的照片,我想你现在需要这些。”
李蕴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准备,道了谢后,拿过他的手机,把照片和视频发给自己。
和公关部又沟通了一下,既然她有能证明部分“清白”的证据,干脆就第一时间放出来。
不怕在线对峙,就怕话语权完全被对方掌握,那时候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李蕴发了条博文,回复了三点内容。
第一,《野柳》的灵感和“剪花烛”没有任何关系,她从没听“剪花烛”说过什么故事;第二,只有大纲,没有正文的故事,根本就不在公司收购的考虑之列,没有买“剪窗烛”的作品,是公司经过专业判断的结论;第三,“剪花烛”提到的手稿,原件是她去年十月在安市被偷的笔记本,到底谁抄谁还不好说呢。
文章发出去,没超过十分钟,相关词条就被顶到热搜第六了。
网友们又有些举棋不定了。
网上各种造谣传谣,瓜也吃不少了,经验告诉他们,不敢报警的都该当放屁,但李蕴晒出了回执,且报案情况那栏确实清楚地写着丢失了笔记本,她的话至少有一半可信。
但这都不能当作确定是抄袭的实锤。
谁知道她们的谈话到底是什么内容?
谁知道李蕴的笔记本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看见风向转变,李蕴舒了口气,好歹现在不是她单方面,面对抄袭的指控,她和“剪花烛”都有证明自己是真、对方是假的责任。
李蕴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向书房,祁言也起身跟过去。
“还要找什么?”他问。
“照片,”李蕴踮脚从书柜上拿下两个盒子,“我创作《野柳》的灵感来源,是一张十多年前的照片。我想把照片发出去,讲讲创作的心路历程,或许网友会更理解我。”
祁言点头,“好,是什么样的照片?我帮你一起找。”
李蕴比了比大小,“我初二参加国际夏立营,去了瑞典,在那儿遇见一个白人女孩,在一家小咖啡店里办照片展。我和她交谈后,拍下了她和那些照片的同框的样子,就是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
祁言表示明白,帮她把柜子上的盒子们一一拿下来,在桌边坐下,慢慢翻找起来。
期间,李蕴接了个电话,是她妈打来的。
听着她妈妈担忧的话语,李蕴觉得心里暖暖的,也有些无奈。
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些破事。
“没事,不用你们陪我,大冬天多冷啊,又是晚上,你们就别出门了。”
李母不赞同:“我们又不是走路过来,开车马上就到了。这么大的事,我和你爸还是要陪着你才能放心。”
李蕴走回书房,打开免提放桌上,手里继续翻照片的动作,“多大的事,公司那边已经在处理了,别说你俩来帮不上忙,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李父抢过话问道:“你现在在哪,公司还是你的小公寓?旁边有人吗?”
“我在公寓,旁边……”她看向祁言,犹豫了一瞬。
祁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一只手撑在桌上,把她半笼在怀里。
袖子挽到手肘,青筋浮现在手臂上,看着结实有力,白皙的皮肤下泛出粉色,有种洁净感,他的影子落在手指上,让人想试着抓住。
李蕴也这么做了。
她把手搭在祁言手背上,仰头和他对视的瞬间,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祁言勾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发顶。
“叔叔,阿姨,我是祁言,现在我陪着小蕴。”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两秒,李父有些语无伦次,“这样啊,那你,那……”
李母在旁边轻声说了句走开,接过电话,“是小祁吧?”
祁言抬手扶住李蕴的下巴,把她的脸碰在手心里,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对李母打招呼。
“阿姨好。”
李母说:“你好你好,我早让小蕴带你来家里吃饭,她就是拖拖拉拉,一直没把邀请传达给你,过几天你们都闲了,就回咱家,阿姨给你露一手,做几道硬菜招待你。”
“小蕴的事,叔叔阿姨不懂,也帮不上忙。你们那个行业,我们不认识什么说得上话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是靠自己打拼,我们总劝她这钱不好挣,还是换个人际关系简单的工作,但架不住她喜欢。现在她和你谈恋爱,阿姨心里只有高兴。”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上次匆匆见面后,阿姨把你的所有戏看了个遍,知道你能力强,人品好,性格温柔,把姑娘交给你我放心。小蕴继承了她爸的倔脾气,说话太直,难免得罪人,我们每天都记挂她过得怎么样,怕她报喜不报忧,又怕总问让她烦。”
李母吸了口气,缓冲心里伤感的情绪,“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既是同事,又是男女朋友,工作上遇见什么问题,你要多帮帮她,好吗?”
祁言安静地听着,忽然理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构成了李蕴的内在。
——是足够的爱和尊重,加上只此一个的灵魂,和独立的思想。
怎么可能不被吸引呢。
祁言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李蕴,安抚李母的情绪,才劝好他们留在家里等结果。
挂了电话,祁言低头看着李蕴,她保持仰头的姿势,眼睛睁得圆圆,样子十分可爱。
她感叹:“说的真没错,你是很讨长辈喜欢。”
祁言小小,放在她下巴处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的脸颊,“那讨你喜欢吗?”
不听回答,祁言放松撑在桌上的手臂,弯下腰贴上李蕴的嘴唇。
片刻后,“唔,好了,做正事!”
李蕴推开他后仰,急急捂住嘴唇,生怕他再贴上来,用美色误人。
祁言没得寸进尺,说“听你的”,又回到刚刚的位置上,继续认真找照片。
照片最终在一本旅游杂志里发现,就是李蕴说的白人女孩,和身后一片照片墙的合影,背后做了标记,“2012年,于瑞典”。
李蕴把照片翻拍发出去,大概描述了拍摄时的背景,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就发现这条博文被祁言转发了。
再往上的消息提示,是他已经关注她的通知。
李蕴举着手机走到祁言面前问他,祁言抬头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我是你男朋友,刚刚又答应阿姨好好照顾你,于情感、于承诺上,都没理由不转发。”
李蕴“哦”了一声,垂眸看着手机,手指挪到“回关”按钮上,默默把互相关注点亮了。
随便吧,被猜到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了。
有了祁言带头,她的许多好友,包括杜新语和周煦沅,都纷纷帮她转发扩散,她就一个个私信去感谢。
做完这些,微博消息提示已经999+了。
李蕴随便看了几条,几乎都在讨论照片对印证她话真假的作用,部分人则关注到她和祁言的互动,私信问她怎么认识的祁言。
更不用想,祁言转发的那条微博下面,会有多少人关注这个问题了。
她退出微博,在微信给吴芳声发消息,为这次的事道歉,很抱歉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她卷进抄袭的风波。
吴芳声回复地很快。
吴芳声:【不着急,你好好处理。】
吴芳声:【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是不是抄袭我心里有数。你要是言之无物,我早让导演把你换了。】
李蕴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感谢她的严格,还是感谢自己真的有点东西。
关闭了和吴芳声的对话框,李蕴收到公关部负责人发来的消息。
让她整理和《野柳》整个故事相关的证明,他们用公司账号统一发篇声明,同时准备固定证据,找律师起诉“剪花烛”诽谤。
李蕴找来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把刚才提过的所有东西传上去。
顺便又拍了几张之前笔记的照片,来证明这种记录方式,是契合她思考方式、独一份的习惯,不是谁想学就学的。
整理到那张瑞典拍的照片时,她心底冒出一个想法。
李蕴扭头看着祁言,认真地说:“我想去瑞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