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点头,诚实道:“极好看。”
钟情噗嗤一笑,钟意看过去不解的问:“哥哥笑什么?”
“没什么。”钟情掩唇,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雷旼当天回来的时候还把唐家的事当乐子说了听,“我听说唐家正君要把唐家大公子嫁给城北卖肉的屠夫,王屠夫今年快六十了吧。”
等秃噜完才发现多了个人,她尴尬挠头,“这位是?”
钟意嘿嘿一笑,“你刚刚不是说了吗。”
雷旼不明所以,“什么?他是王屠夫?”
“……”
雷旼反应了一下,睁大眼睛,“唐公子?”
唐砚站起来点头,“嗯。”
“对不住对不住。”雷旼尴尬的挠了挠脸,“我这个人就是嘴巴快,没有别的意思。”
唐砚摇摇头,“你说的是事实。”
钟意把人带回家并没有下一步的安排,也没喊他走,唐砚就在雷家住下了。
住了一段时日后唐砚才发现钟意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弱。
一吹风就咳,天气一冷就发烧,偶尔磕着碰着了身上就一大堆青紫,平时更是药不离口。
看着钟意喝完最后一碗药,唐砚脸皱的一团,好像这些药是他喝的。
“难怪你喜欢吃米糕。”唐砚说。
钟意笑了下,“甜甜的,好吃。”
唐砚心里一疼,就要往外走,“那我去给你买。”
钟意拉住他,“外面唐家还在寻你呢,你出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没事,她们应该认不出我。”唐砚现在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哪有之前的邋遢样。
钟意还是摇头,“不用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躺椅,“不如陪我坐会儿吧。”
“好。”
两个人并排坐在亭子里,看池塘里鱼偶尔露出水面。
钟意的身体不好,特别是冬天更是要格外注意,不过刚入冬,就已经大氅毛领安排上了。
“风来镇的冬天倒是比京城暖和些。”钟意手里拿着汤婆子。
“京城很冷吗?”唐砚没出过风来镇,他好奇的问:“那会下雪吗?”
钟意点头,“会的,入目都是白色。”
“真好,我还没看过雪呢。”唐砚正在给钟意做护膝,免得钟意到处撞。
钟意冲他一笑,“下次带你去看看。”
“好啊。”
门外雷旼和钟情看了一眼走了,钟情说,“唐砚不错,我看小意也喜欢。”
“嗯,唐家寻了一个月找不到也就放弃了,我听说他们一家子这几天准备搬家呢。”雷旼挠头,“不然让唐砚嫁过来算了。”
钟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得先问过她俩的意思才好。”
先问的是唐砚,钟请说完看着唐砚的脸瞬间红的跟门口的对联似的,心里直道稳了,“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薄待你,该有的礼数一样不会少的。”
唐砚摇头,“我不在意那些,我愿意的。”
“好孩子。”钟情拍拍他的手。
雷旼坐在钟意身边,看着她膝盖上护膝,“唐砚有心了,就是针脚不太好。”
“很暖和。”钟意摸了摸护膝的针脚,眼底带着笑意。
雷旼一看觉得有戏,趁热打铁的问:“既然如此,不如把唐砚娶进门如何?”
钟意手一顿,看着雷旼摇头,“不如何。”
“你难道不喜欢唐砚?”雷旼不解。
钟意还是摇头,“他很好。”
“那为什么不行。”
钟意从怀里拿出那个白玉瓷瓶,“我不行。”
雷旼一听就懂了,她叹口气,“你别想那么多,你不是常说享受当下么。”
钟意莞尔,“我一个人当然可以,能过一天一天是一天了,可是如果要搭上别人的一辈子,我不愿意。”
“别胡说,你哥哥听见又要伤心了。”雷旼偏头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你好的很,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好,那就承阿旼吉言,长命百岁,平平安安。”钟意笑着说。
这件事最后也没了下文,唐砚一直跟着钟意,一直到来年的春天。
天气变化钟意就要发热,她这次烧的有些迷糊了,手不停的在空气里抓着,几个人轮流守了好几夜才退热。
钟意醒过来的时候是黑的,她动了动手,趴在床边的唐砚就醒了,“你醒啦?!”
他激动的去点蜡烛,中途被板凳绊倒摔了个跟头也顾不得。
蜡烛点上,里面才有了些亮光。
钟意又瘦了一圈,唐砚把她扶起来喂了一杯温水。
“你辛苦了。”钟意捏了捏他的手指,艰难一笑。
唐砚眼眶一热,“你在不醒我都准备把你丢出去了。”
“那还好我醒了。”钟意开了个玩笑。
这次病的时间长了些,准确的说这一年钟意都一直在病着很少下床了。
她去年还能自己到处溜达,还能自己去买米糕呢。
“今天想吃什么?”唐砚问她。
钟意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给唐砚,唐砚心头一紧,“这是做什么?”
“我要回京城了。”钟意神色如常的说:“我爹娘想我了,我明天就走。”
唐砚咬了咬嘴唇,“嗯。”
“这里是我哥哥家,我走了以后你在呆在这里也可以,如果你觉得待着不舒服,拿着这个钱去外面租个房子也行。”钟意说的有点多有点累,她呼出一口气,看着唐砚,等着他的答复。
唐砚没接钱袋,嘴唇抿成一条线,有些倔强的问:“所以你不要我了是么。”
钟意叹口气,“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今天有点累了,不吃晚饭了。”
第二天钟意就上了马车,唐砚站在钟情旁边,看着钟意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唐砚追了上去,他扒着车窗问钟意,“你之前说带我去京城看雪的,你忘了么。”
钟意看着他,眼神闪了闪,然后笑了,“我说笑的话,你还记得?”
唐砚的手松开,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
一晃过了两年,唐砚开了个米糕点,他有一个老顾客,每次都是快打烊的时候来买米糕。
“老板,来一份米糕。”
唐砚看着一身红的少女,把特意给她留的米糕递过去。
“老板,你的米糕真好吃。”少女笑的灿烂,“我明天还来,记得给我留着。”
唐砚点点头,目光看向对面。
店对面有一颗老柳树,他经常没事的时候就看看。
“小砚,今天买了一块上号的牛肉,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钟情买了菜路过,招呼唐砚一声。
唐砚应了一声,赶紧把门关了,跟着钟情回家。
今天是中秋,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雷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小意送过来的。”
唐砚夹菜的手顿了顿。
这两年来,钟意每个节日都会送信回来,里面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些,关心一下哥哥嫂嫂,然后最后提一句唐砚。
“唐砚过得好吗?”
雷旼把信拆开,朗声念道:“哥哥安好,阿旼安好,提前祝中秋安好,京城的中秋很热闹,虽然还没到,但听说今年的中秋会安排一个烟花大会,想来应该热闹非凡,爹爹和娘十分想念你们,本来说回去见你们,奈何路途遥远,二老身体实在承受不住颠簸,所以在这里由我代笔,祝哥哥嫂嫂中秋快乐。最后问,唐砚过得好吗?”
钟情把信拿过来看了又看,然后把信放在一边,眼眶泛红,“诶,我何尝不想回去看她们。”
唐砚镇定的夹菜吃饭,目光停留在最后那一句“唐砚过得好吗”上。
刚入冬的时候,米糕店突然关门了,少女买不到米糕失望而归。
唐砚背着小包,跟着商队去了京城,他不是为了钟意去的,是为了看雪。
钟意不带他看,他就自己去看。
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月才看见京城的城门,唐砚脸上已经泛红生皴了。
进了城门,不愧是天子脚下,热闹非凡。
唐砚知道钟家的位置,一句问询终于到了钟府,他走过去被门口的下人拦下。
“你是谁?”
唐砚说:“我找钟意,钟小姐。”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唐砚赶了出去,“你有病吧,钟意小姐已经死了两年了。”
“什么?!”唐砚愣在原地,他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呆愣愣的说:“不可能,这两年收到她写的信了。”
“你这个人真是疯子,去去去,一边儿去。”下人们挥手赶人。
唐砚被推到,一个妇人看见他,把他扶起来,“你就是唐砚?”
唐砚点头,“你是?”
“我是钟意的母亲,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妇人领着他进门。
穿过前院走到后院的房间,妇人推开门,里面很干净,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
“这是小意住的房间,你先坐,我去给你拿东西。”
唐砚听话的坐下,他的脑子完全不能思考,钟意怎么可能死了呢,她还写信了呢。
妇人拿出一个不大的檀木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唐砚面前,“你打开看看。”
唐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护膝。
他给钟意做的。
“她…”
“小意胎里不足,从小身体就不好,大夫说活不过18岁,不过她自己争气,硬是多活了四年。”妇人眼眶发红,“她回到京城没过几天就去了。”
唐砚哑着声音问:“那些信是…”
“是小情他们写的,怕你难过,一直瞒着你这个消息,你这次来我想也是她们想告诉你真相了,毕竟两年过去了。”妇人说:“我本来不赞成她们这么做,小意为了不想耽误你回了京城,她们这么做跟小意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唐砚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但看你又实在难过,怕你想不开,所以才…”妇人叹口气。
唐砚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妇人没留住他,唐砚出刚出钟府的门,就下起了大片大片的雪。
他伸手接住雪花,雪花融在手心,“果然很漂亮。”
钟意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