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镇地方好,背靠青山面朝绿水,这里民风淳朴,人也好相处。
“小叫花子,你给我磕个头,我就给你买馒头,你要是磕的响,我就给你买肉包子。”
一群人围着瘦骨嶙峋的小叫花子,拿他逗乐。为首的女人朝小叫花子扔了个瓜子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磕不磕啊,不磕我可就走了。”
旁边包子铺的蒸笼里冒着热气儿,里面就有又白又大的肉包子。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屈膝跪下,手臂就被人抓住,微微用力把他扯了起来。
“齐姐,你怎么过来了。”
女人们收起逗弄得心思,站的笔直,看得出来她们对这个女人很尊敬。
被叫齐姐的女人眼神从她们身上划过,抬脚去了隔壁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和几个大馒头,用油纸包好递到小乞丐面前。
“吃吧。”
声音很清亮,听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
小乞丐颤颤巍巍的接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齐姐就走了。
那群女人立马跟了上去,谄媚的不行,“齐姐,最近码头还缺人吗?”
齐玉白她一眼,冷声道:“不缺。”
风来镇有两个码头,齐玉是东码头的管卸货的,手底下有个几十号人,主要她为人仗义,平时卸货的工钱比西码头高二十文。
更重要的是风来镇的商户们都信任齐玉,她手底下的人做事稳重,卸货也轻,货物损坏的少,而且东码头的人从不干那些偷摸的事。
所以,大家都信任齐玉,也没人敢得罪她。
齐玉性子冷淡,也没成家,就住在码头旁的船屋里,也没有亲人朋友,据说是都遭了灾死了。
今天货多,等都卸完已经半夜了,齐玉给每个卸货的工人多结了二十文钱,挥挥手让她们回家了。
等她回自己的船屋,刚把灯点上,就听见外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是有人轻手轻脚走过来的动静。
齐玉把灯放灯罩里,拿着灯出去,就看见旁边的大柳树下有一坨黑乎乎的人影。
“在这儿干什么?”齐玉冷声问。
黑影动了动,朝着齐玉抬起脸,打着磕巴,“我…没地方去了。”
齐玉认出了他是下午那个小乞丐,微微蹙眉,“乞丐都住东街的城隍庙里,你去哪儿吧。”
小乞丐害怕的摇头,他在哪里住过,结果晚上差点……
齐玉不爱多管闲事,留下一句“随你”,就自己回去了。
入秋了,更何况码头边上风大,晚上风吹的跟鬼哭一样,在这里呆一晚上第二天指定吹的头痛脑热的。
齐玉脱下外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那个小乞丐亮晶晶的眼睛,她烦躁的锤床,认命的起身去寻柳树下那个小乞丐了。
说到底也是一条命,她要是没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齐玉在心里唾弃自己,她什么时候这么有侠义心肠了。
小乞丐没乱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睡在树根上。
齐玉叫了他一声,“跟我过来。”
小乞丐有些犹豫,没敢动。
“不来就算了,之后你是死是活我可就不管了。”齐玉说话的语调起伏不大,跟她这个人一样,平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小乞丐犹豫再三,咬咬牙跟在齐玉身后,也不敢跟的太紧,落后三步的跟着。
齐玉的船屋改造过,但船拢共就那么点儿大,在怎么改造也只能放得下一张床。再说这个小乞丐身上实在太臭,得洗个澡才行。
齐玉天气热的时候直接就在河里洗了,冷了就得烧柴热水洗。
码头边上有几个房子,平时用来下货用。齐玉在里面用用布隔了个空间用来洗澡,外面支了两大口锅,平时烧水做饭什么都行。
齐玉拿了干柴烧火,小乞丐就蹲在离她一步距离的地方蹭火烤。
这个天哪里就冷的要烤火了,齐玉在心里想着,在看见小乞丐身上破烂的衣服以后,默默地起身。
她问:“会烧火吗?”
小乞丐忙不迭点头,“会…会的。”
“那你烧吧,我马上回来。”
齐玉出了门,回了船屋掏出两件她洗过的衣裳。
等回烧锅房的时候,小乞丐正盯着灶堂里火出神,火把他脸印的发黄,不过他的眼睛比这个火还亮。
水烧好了,齐玉用桶提到洗澡的隔间,把拿来的衣服递给他,言简意赅,“去洗。”
小乞丐有些错愕,颤抖着手接过衣服,磨磨蹭蹭的不进去。
“怎么了?”齐玉可不会哄人,冷着脸问。
小乞丐吓得一缩脖子,转头进了洗澡的地方,一刻也没犹豫。
齐玉觉得奇怪,却没多想,只当这个小乞丐脑子抽风了。
过了半个时辰,里面还没动静。齐玉估摸着水都凉了吧,这小乞丐在里面干什么呢?
她敲了敲木板,“好了没?”
布帘掀开,身上的脏污都洗干净了的小乞丐白白净净的,身上的衣服因为太大了有些松垮,他眼睛眨了眨,防备的捂着胸口。
齐玉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领着人上船屋,睡里面仅有的一张床。
“你呢?”小乞丐问。
齐玉可以去烧锅房凑合一晚上,之后的事再说吧。
她不耐烦的摆手,“别管我,睡你的。”
第二天,卸货的工人来了,看见齐玉都有些奇怪,“齐姐今天起得好早啊。”
齐玉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有些难看。
“我怎么感觉齐姐一晚上没睡呢。”另一个工人看着齐玉眼下乌青,笑嘻嘻的问:“齐姐昨夜去哪儿快活了?”
齐玉白了她一眼,骂了句,“滚蛋。”
她回了船屋看了一眼,小乞丐已经醒了,蹲在角落里,一双大眼睛防备的看着齐玉。
难怪小乞丐不愿意去城隍庙,让洗个澡也磨蹭,模样长得还算清秀,要是把自己拾掇的干净,那恐怕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怕什么,我能把你吃了?”齐玉嫌弃的撇嘴,“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在这住着。”
小乞丐疑惑,“那你呢?”
“我?”齐玉烦躁的啧了声,“不知道。”
小乞丐抿唇,看模样是自责了。齐玉也没多留,拿着自己的外衣出门监工了。
中午,齐玉一般是去买几个馒头就水凑合下,今天想起船屋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乞丐,想起那个瘦骨嶙峋的样子,她一头进了酒楼打包了几个菜。
“哟,齐姐今天这么舍得了?”一个工人吃着馒头就咸菜,看着那个食盒馋的咽口水。
齐玉啧了声,那群工人立马就噤声了。
齐玉提着食盒去了船屋,把食盒递给小乞丐,“吃。”
小乞丐颤颤巍巍的接过,伸手过来时袖口宽大,齐玉看见了手腕处的一些陈旧伤痕。
她眉头微动,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工人看着齐玉回来了,开玩笑似的打趣,“齐姐不会在船屋里养了个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