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公子惩罚。”
“回去自己领罚,再有下次,便不必跟着我了。”
“是。”
苍术安静了半晌,听着车轱辘声,还是没忍住:“公子,我们大老远来,不就是见那个小姑娘一面吗?公子怎么不下去见人?”
“……你话太多了,回去再罚一倍吧。”
“! ! !”
傻狍子一般的模样逗得少年嘴角勾了勾,还没等苍术发现,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太医说他身体羸弱,不宜多思多虑,需静养。
就连最疼他的叔父,也以为是他幼年失怙所致,对他更是百般爱护。
没人知道,他从记事起,只要一入睡,便走马观花一般不停做梦,醒了却什么也记不住,只余怅然。
如此反复,身体能好才怪。
为着他的身体,叔父想尽了办法,病急乱投医,连以前最不屑的江湖术士也找了来。
几年前,青山观的玄云大师传信,平阳侯府家小姐,与他八字相宜,可堪婚配。
叔父信了,一力想促成这桩婚事。
他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不忍拒绝叔父的一片慈爱之心,才走这一遭。
他心中冷漠的想,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依叔父之言,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灵汐一行人到家中已是午时。
路上还挺精神,不知怎的,从踏进府中开始,困意开始袭上眼皮,她强撑想去舅母那里报个平安,哈欠却一个接着一个。
箫慕风看不下去,见她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梦游一样往前走,上前一把将她捞起来,让人去报信,自己先送她回院子睡觉:“让母亲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虐待你了,不让睡觉呢!”
灵汐趴在他肩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心想也差不多了,出趟门真是多灾多难,下次还是不出门了。
还没到院子已经睡死过去了。
箫慕风无法,将她扛上楼,嘱咐兰姑和清梅照顾好她,又让请大夫过来给她把脉,这才转身去正院。
箫夫人正在廊下赏花,她今日换了一身描金长裙,长长的裙尾拖至地上,珠玉点缀,凤钗上长长的流苏垂在耳后,高贵优雅。
几年前在院子里移过来几株海棠,今年倒是开得热烈。
箫慕风从门前进来便看见她,上前行礼道:“母亲。”
箫夫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他,问道:“玉儿怎么样了?”
箫慕风想着她走路上就开始睡着,乐了:“一进府便睡着了,她本想过来给母亲请安,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便先送她回去休息,已经让请大夫瞧了。”
箫夫人点了点头,看儿子神清气正,拉着他去院中坐下,桌上已经备好了点心与茶水。
清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端着托盘,白玉碗衬着淡绿,看着格外开胃,箫夫人接过来示意他尝尝:“这是新做的何叶羹,你尝尝,按理说你们早该回来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到?”
箫慕风接过小碗尝了一口:“谢母亲,好喝,去了陵水镇一趟,取了新酿的酒。”
箫夫人看着他。
箫慕风有些迟疑:“父亲说,今年可能回来不了。”
箫夫人秀眉扬起,冷笑:“去年便来信说今年回来,今年又推明年,他怎么不干脆死在外边算了!”
“放眼满朝勋贵,就没见过比你父亲还尽责的!抛家弃子,一走便是四年!当初将你表妹接来,他怕我心里不乐意,天天抱着孩子,说离不了他,结果呢,说走便走,将孩子都扔给我了!孩子舍不得他,他倒好,说扔就扔了!玉儿碰上这种不负责任的长辈也是倒了霉!”
箫慕风沉默。
父亲与母亲感情极好,可这几年都只有信笺上的只言片语,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不过母亲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说为妙。
等箫夫人发泄完一轮,气消了些,他才拿出放在手边的盒子:“这是父亲给您的礼物,说让您亲手打开。”
箫夫人看了一眼,懒得动手,挥手让他放着:“等我气消了再看,还有什么事吗?”
“有,”箫慕风从怀中掏出一个乌木的盒子,放在她面前:“在店里碰上来买酒的,跟我们起了些冲突,这是他给灵汐的赔罪。”
箫夫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盒子,除了是乌木做的,便看不出来什么了:“里面是什么?”
“途中孩儿打开看过,是那位殿下的东西,不好做主,才过来问母亲,这东西要给灵汐吗?”
箫夫人听到“那位殿下”时便皱紧了眉间,打开盒子,里面黑色的绒布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玉色温润,隐隐透着青色,上雕云纹,簇拥着中间一个安字。
“为什么会送这个?”
“孩儿也不清楚,正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等母亲决断。”
箫夫人端详着盒子,想起从前的事:“当初陛下想给你表妹保媒,我跟你父亲实在不想给她找个病秧子,便推说日后让孩子自己看有没有眼缘,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按理来说,过去这么久了,陛下也没有旧事重提,还以为改主意了。”
再说,小灵汐才多大。
箫慕风显然也想到这点,眉头微皱,脸色隐隐不悦。
“当初你姑父死的蹊跷,没多久你姑姑也走了,怕是他们身上有些东西,让陛下不放心,这东西,以赔礼为名送出,倒是不好相拒。”
箫夫人轻叹,端起手边的茶盏,安慰儿子:“那孩子我见过,生得极好,是个品行高洁的,若日后玉儿真嫁了他,我倒也能放心。”
箫慕风有些不虞,平白被人算计一遭,他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等憋屈,想了想,傲然道:“大不了我娶表妹,我们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即使是陛下的亲侄儿,也不能夺人所爱吧?”
箫夫人差点呛死,她放下茶杯,眼神怪异,上下打量着儿子:“你?现在你没喜欢的人,自然没什么不好,日后要是后悔了,将玉儿置于何地?”
箫慕风还真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若娶了表妹,自然敬她爱她,母亲也喜欢她,日后若真的另有所爱,这府里,谁人能越过当家主母?”
箫夫人看着他,见他满脸认真,竟真的这样想,一时糟心至极,竟不知说什么,只能眼不见为净:“少出馊主意,你乐意玉儿还不乐意呢!滚滚滚!”
箫夫人也是头疼,当初便是心疼外甥女,才让丈夫推迟了婚约,这些年下来,她早就视如己出了,可陛下若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事,她也无可奈何。
不管了,玉儿还小,等丈夫回来再做打算吧,左右不能让她一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