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梓叶接过去,顾清笙收回手,走回到公交站牌边。
在顾清笙下车后,公交车车门就关上了,现在要重新等车。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面包袋子一个没少,托了她上车习惯把东西挂手上的福。
顾清笙等着车,旁边几步是林梓叶,余光里一直没有移动,她往那边看了眼。
林梓叶正看着她,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谁也没有先一步移开。
公交车开来,停在面前,顾清笙看了眼车,等座椅上的人空出位来,走了过去。
她刚坐下,眼前突然暗了暗,视野里闯进来一双黑色帆布鞋。
“去哪站?”
顾清笙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林梓叶,不答反问,“怎么了?”
有人从她和顾清笙中间走过,林梓叶往旁边移动了下,待人走开后,她近了顾清笙一步,最后停椅子右边,展牌边上。
“问问。”林梓叶说。
林梓叶刚好站在顾清笙余光之外。顾清笙也没移动脑袋,或转一下眼珠,只懒懒地看了眼地面。
车辆呼啸而过,玻璃闪着折射光,顾清笙拇指捻着食指说:“南平云。”
“嗯。”
林梓叶应完就没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顾清笙转头看了眼身后,两秒后,瞥了眼T字路口的拐角。
站牌挡了部分,她看到半个背影后就扭回了脑袋,继续望着前面的车辆。
“216车来了,快,走走走。”
顾清笙揉着脖子右侧,听着旁边女生起身的动静,看着她们和站了好久的人群堆一起挤上了这辆开往市中心的车。
她要等的是203,看了眼时间,还要等几分钟。
心里数着秒数,食指在大腿上打着节拍。
……59,60,01,02。
数到了二,食指停下节奏,轻轻搭在腿上,手边飘来一片阴,罩住了指关节。
顾清笙眨了下眼,听见铃声,抬头。
林梓叶骑着自行车停在她眼前。
一米七个头的长腿撑在地上让人无法忽视,黑色帆布鞋上闪着金色的梧桐树影子,白色的校服被风吹起一角,额前发丝掠过她的眉尾,她低垂着眼,望向近在咫尺的顾清笙。
用瞳膜,无声地圈住了她。
“上车。”
林梓叶又拨了一遍车铃,看着她。
顾清笙没起身,问:“你送我?”
“嗯。”
林梓叶看着她,不急不恼,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顾清笙其实很想马上摇头拒绝,一句不用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在又看了眼林梓叶后,见她把视线移开时,顾清笙忽然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谢谢。”
然后坐上了车后座。
车窗上飞掠骑行的身影,金色的发丝卷走,与落叶相擦而过,顾清笙的影像在后视镜上投放,由小渐大。
红灯亮了,林梓叶停下。
顾清笙看了眼天空,又瞥了眼林梓叶的后脑勺。
她抓着前车座底部,绿灯放行时,藏在灌木里,风声里,轮胎擦过地面的疾驰里,悄悄哼唱着耳机里的歌曲。
顾清笙让林梓叶在公交站口停下,又道了遍谢谢后,下车向巷口走去。
原地的林梓叶没有动,一直望着顾清笙的方向,世界的实物都被虚化,唯有那束光存在着真实。
顾清笙走到巷口,拐进去时,瞥了眼站牌那儿。没有自行车。
视线被墙遮住,顾清笙看向前方,继续走着。
拎着面包来的顾清笙总算来到了目的地,她环顾了一圈没在院子里看到人,走进去,顺着小路来到后门,果然看见一个人在菜地里浇水。
她走近,靠在栅栏门上,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敲门,只是很有耐心地在等待,等着耳机里的歌曲放完后自动点播下一首,等着眼前的人做完手上的活计时主动起身抬头看她一眼。
但是,这次歌曲播放到一半,眼前的人就注意到她了。
他是纵列浇灌,从对头走到这头,舀水再洒时看见的她。
有些惊讶和欢喜,他笑了,很是腼腆,正是少年应有的样子。
他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下自己手上的瓢,又笑了笑。
顾清笙笑着,也对他点点头。
少年起身准备出菜地时,顾清笙对他比划着手,少年犹豫地看看她,去留不前,顾清笙又对他摆手,示意他回去继续。
菜地还剩下三列,少年弯腰一趟趟地洒水。
浇完菜地后,他抬头看看顾清笙,两人又笑笑。
桶里还剩下一些水。
少年弯腰,右手拿瓢从水桶里舀出倒在左手上,左手手指对搓着,泥巴一点点被冲掉,顺着水流涌进土里,绵进缝隙。
洗完左手,他在身上蹭干了手心,准备换手拿瓢时,有一只手伸来,接过了还带着干泥土的瓢把。
少年抬头看清了人,连摆手示意不用,欲再拿走瓢时,顾清笙一个手腕后移,避开了他,然后指指他的手,笑着张开自己的左手,在空中抓了抓。
顾清笙一并弯着腰,舀水帮他洗着左手。
左手洗完,水已经见底。
少年起身带顾清笙出菜园。
顾清笙笑笑,干净的左手拿走挂在栅栏门上的面包,跟着急匆匆的少年来到水龙头前,被人盯着把右手上的泥灰洗掉了。
少年松了口气,带着顾清笙进了堂屋。
天傍晚,顾清笙从石木家里出来,由着他送到半路。
回到公交站。
顾清笙坐在等候椅上,拿出耳机戴上,看着夕阳下山。
天边的云变化很快,火红色的太阳坠下去,紫色粉色便渲染一片,蹭透了天。
公交车带着呜声停下,顾清笙投币,坐在了后面的单排靠窗位。
树的交叠重影和着天空的颜色盖住玻璃窗,顾清笙的侧脸随着车身,向来时方向移动。
公交站牌后面,林梓叶骑着自行车溜到马路边上。
看着车屁股开得更远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踩着踏板,保持着后视镜的视线模糊距离,悠悠地坠在后面。
成绩是在星期天下午出来的,刚返校就看到后排围着一堆人。
顾清笙站在自己位子边上,杵了两三秒后咳了一声,趴在她桌上的男生被旁边的男生拽了下才发觉她的存在,忙起身连说对不起。
顾清笙摇头,看了桌椅两秒,妥协似地,在位上坐下。
斜前方堆满了人,挤着,说着,闹着,笑着,都是因了那一纸数字而涌动。
说不在乎自己的成绩是假的,只是在预估自己的水平后,她不想去看见,同时,更不能就此懈怠。
成绩最后被贴在了后墙上,离顾清笙几步路距离。
但她还是没有去看。
她有所预估,自然也有所评估。
无论是身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追赶上的垫脚成绩单,还是陌生脸庞的所谓同学口中的自己——被拆了名字,挂钩分数,扯上年龄和外貌,还要加上冰冷的气质和神秘的休学原因。
江柒月之前就提过月考后要换位。
一月一换是她的习惯。
据晚读报的自习课,江柒月把自主选位的纸条收上来,一一拆开看,填上草图再根据情况适当调整,最后电脑上做表格,打印出来投影在大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