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1)。
唐昭离思忖了片刻。
“延龄,为我备马。”
她又望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冷静地吩咐道:“再去挑几位武艺高强些的侍卫随我同行。”
“是。”
……
浓重深沉的夜色渐渐淡去,天边隐隐泛起几缕灿然的金边。
天要亮了。
一队人马疾驰在平坦的官道上,马蹄所踏之处,扬起尘埃阵阵。
快了,快到了。
虽然一夜未睡,但唐昭离的脸上却丝毫不显疲态。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辰时之前抵达上京。
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迫切地想要见到崇霄,想要看看他那张贯来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面容,还有他望向她时,那明亮而柔软的眼神。
她想要祝他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她想要叮嘱他一定小心,莫要以身试险。
她还想和他说,对于他们之间的事,虽然她仍有些迷惘,但她确定那绝不会是讨厌,一直躲着他也多是羞赧作祟,倘若他这次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有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榷。
她只盼他能够平安。
又前进了数里,绕过一处山坡,古朴的城墙映入眼帘。
城门外聚集了一些人,但多是挑着扁担竹筐欲进城的普通老百姓,不见军马集结的队列。
唐昭离心中一沉。
她重重地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向前疾奔而去。
奔至城门前,唐昭离跳下马,径直走向那几位守城的士兵。
“尔等可知今日出征的队伍在何处?”
“这就不凑巧了,”其中一个士兵答道,“他们已经启程了。”
见唐昭离顿在原地,神情落寞,那士兵于心不忍,又解释道:“小女郎你莫要失落,非是你来迟了,而是北地战局焦灼,领头的将领怕误了战事,便率众提前出发了。”
“是啊,他们走的可急了,”另一个士兵凑过来,感叹道,“那将领也是心狠,我听闻他这次出征,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没去见上一面,战场上刀剑无眼,他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留。”
“喏。”他冲城墙脚下的一个身影怒了努嘴,“他特地留了个侍从,我估摸着,大抵是想劝慰那位心上人吧!”
“多谢。”
唐昭离抬脚便往那处走去。
候在那处的人,是崇霄的贴身侍从福来。
“殿下!这儿!”
见到唐昭离,福来很是激动,他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恭敬地呈上:“我家公子托我给您送一封信。”
唐昭离接过信,拆开。
“昭昭,家姊失踪,北地战事刻不容缓,我已先行出发,不曾等你回京话别是我的过错,望昭昭毋责。”
“从小到大,兄长阿姊先后奔赴战场,建功立业,惟我一人因是家中幺儿,母亲不忍,遂求父亲留我于京中承欢膝下,免了十余年的从戎之苦。”
“可如今北地有难,我责无旁贷,自当提枪赴边,庇佑黎庶,此乃我生为崇家子弟的天授之命。”
他顿了顿,凌厉的笔锋蓦然和缓了下来。
“我也想为自己挣些功勋傍身,毕竟,若是日后你应允了婚事,我也好借此向陛下求娶。”
一个墨点顿在此处,墨迹浓黑,足以见崇霄写至此处的犹疑与纠结。
但他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自私一把,遵循自己内心的渴望,写下了那四个字。
“昭昭,等我。”
这是他写信的初衷,亦是他出征前,内心深处最举棋不定的事。
他不怕刀剑无眼,不怕此去凶吉未卜。
他只怕唐昭离离他而去。
唐昭离将信摁在心口处,用力地闭了闭眼,勉力抑制住自己胸腔中猛烈的情潮。
再睁眼时,她已恢复了平静。
“走。”
她吩咐身后的侍卫。
“我们回宫。”